國盟目前在國會僅有微弱優勢,加上土團黨內部及其與巫統的嫌隙,坊間不少人認為慕尤丁為首的政府可能無法撐到2023年大選。無論如何,巧妙運用政治資源作適當籠絡,或許將逐漸擺平各方人士,最終淡化所有危機。雖然內閣陣容出爐後,土團黨佔據大多數要職,曾引起巫統領袖不滿,但透過對後座議員的政治委任,不僅能安撫獲得利益的政客,且一石二鳥,將巫統內握有議席者一一歸順,屆時慕尤丁回歸巫統,大隊恭迎吾主班師回朝,屆時其與國民聯盟面臨的內憂外患,料將迎刃而解。
【文/李泰德】
今年5月18日「一日國會」前一天,土著團結黨、國陣(巫統)、伊斯蘭黨、砂拉越政黨聯盟、沙巴團結黨與沙巴立新黨,共同簽署「國家聯盟合作備忘錄」(Memorandum Persefahaman Perikatan Nasional),雖提到各黨共識是在聯邦和州政府的治理上合作,但內容空乏,並未觸及政黨間如何合作,来届大選要如何組成實質政治聯盟來對抗希望聯盟更是隻字不提。僅在國會掌有113席微弱優勢的執政聯盟,除了面對將不計一切代價反擊的馬哈迪和希盟「外患」,首相慕尤丁(Muhyiddin Yassin)領導的土著團結黨還得遭遇巫統與伊斯蘭黨在馬來政治市場競合的「內憂」。兩大困境同時夾擊,若無法有效擺平,國盟政府能否撐到2023年第十五届大選,是未來三年必須面對的不確定性。
2018年第十四屆大選,希盟在馬來半島165個國會議席分配達成共識,土團黨獲得最多的52個議席。該黨最終贏得12個議席,在希盟四黨中僅比誠信黨多得一席。其中,有46席是與巫統和伊黨形成三角戰。來到今天的政治現況,隨著國民聯盟組成,三大馬來政黨已成為「盟黨」。按照巫統的說法,這個合作模式將隨著國會解散後結束。因此土團黨、伊斯蘭黨與巫統的競合將不會因為暫時的合作而中斷,反之為了選舉鋪路並霸佔政治資源,各黨在共同執政時,也同時將因掠奪資源而有所摩擦。有關馬來選票市場的競爭,我認為三大馬來政黨在這46個選區的選舉得票分佈反映出馬來選民政黨認同的趨勢,接下來將對慕尤丁派的土團黨的政治抉擇起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在馬來半島的766萬馬來選民中,這46個議席就佔了其中三成(或232萬)馬來選民。種族結構方面,84.08%為馬來選民,換言之,其他族群的選民在三大馬來政黨對決的選區裡,華裔與印裔選民的影響力並不如同其他由人民公正黨或民主行動黨主導的混合選區與非馬來選民佔多數的議席般扮演著關鍵角色。也就是說,馬來選民的政治利益才是這個選區類別最核心的議題。作為老牌的馬來政黨,巫統與伊斯蘭黨分別在這46個選區贏得30席和6席,土團黨則贏得10席。雖然土團黨比伊斯蘭黨贏得更多議席(主因是伊黨多數在吉蘭丹和登嘉樓兩州的傳統選區與誠信黨對決),但從選票分佈來觀察,土團黨卻以26.94%居於第三,少於巫統的43.27%和伊斯蘭黨的29.79%。在三大馬來政黨對決的選區裡,後二者仍具有歷史和基層的優勢,即使希盟能在2018年贏得過半議席,但巫、伊兩黨卻佔有超過七成的馬來政治市場。
(來源:Malaysia Gazette)
委屈求全與巫伊合作料遭反彈
從2018年三大馬來政黨在46個選區的對立結果來看,倘若慕尤丁為首的土團黨在來屆大選奢求與兩大老牌馬來政黨合作,以渴望得到其基層的支持而進入相互分配議席的合作模式,佔有七成馬來選民支持的巫伊成立之國民共識(Muafakat Nasional)必然要求其應佔據主導地位,在2016年才成立的土團黨只能在現有議席競選,並分配到現在由民主行動黨或人民公正黨的議席(多數為非馬來裔多數或混合選區,土團黨取勝機率較低)。即使慕尤丁希望這種委屈求全的方式與巫伊兩黨合作,勢必引起黨內巨大反彈。
一般而言,為了在來屆大選繼續主導政局,加上慕尤丁派的土團黨政客要同馬哈迪陣營完全割捨,除了開除馬派領袖黨籍外,另外兩個最有可能的選項是:組織新黨或重返巫統。
2013年第十三屆大選後的政黨重組,催生出分裂自巫統和伊斯蘭黨的土團黨(來自巫統不滿納吉在一馬公司1MDB議題上隻手遮天)和國家誠信黨(來自伊黨的專業人士「埃爾多安派」),但兩個新黨的基層組織非常薄弱,無法與在政壇上歷經七十年的兩大馬來政黨相比。
馬哈迪和東姑拉沙里(Tengku Razaleigh Hamzah)在1987年的對決,導致巫統爆發前所未有的黨爭,最終使到該黨(舊巫統)被解散。較後,馬哈迪成立「新巫統」(UMNO Baru),拉沙里派則以四六精神黨另起爐灶,為五十年代伊斯蘭黨出走後,近四十年來第一個分裂自巫統的馬來政黨。該黨經歷兩屆大選,除了在1990年第八屆大選幫助伊斯蘭黨在闊別十三年後取得吉蘭丹州政權外,這個新的馬來政黨在政壇只發揮了有限的影響力。1996年,該黨解散並宣布重返巫統。
即使在2018年馬來西亞首次迎來政黨輪替,不過希盟僅在馬來半島佔有六成的馬來選票中得到22.3%支持。至於另兩個馬來老牌政黨則獲得77.5%選票(國陣/巫統43.5%和伊斯蘭黨34.0%)。由馬哈迪領導的四黨聯盟獲絕大多數非馬來選票,以及巫統計謀錯誤(慫恿哈迪阿旺指示伊斯蘭黨在全國展開大規模三角戰,並分裂馬來反對選票,豈料更多巫統選票轉投伊黨,最終讓希盟得利)下,才贏得過半席次組成政府。(有關2018年大選種族投票行為的詳細回顧,參見Ibrahim Suffian and Lee Tai De的 “How Malaysia Voted in 2018” ,收錄在Meredith L. Weiss 和 Faisal S. Hazis主編的Towards A New Malaysia:The 2018 Election and Its Aftermath)
(來源:Malaysia World News)
班師回朝重返巫統亦未可知
馬來政治市場在2013年選後已走出過去巫統和伊斯蘭黨主導的兩黨政治。目前除了巫伊兩大黨外,還有土團黨、誠信黨,以及多元族群路線(但仍由馬來領袖主導)的公正黨,一共有五大政黨。若要創立新黨競逐馬來選票,效果恐怕不甚樂觀。或如之前媒體揣測,慕尤丁可與阿茲敏(Mohamed Azmin Ali)和希山慕丁(Hishammuddin Hussein)成立新黨,透過民政黨「借殼上市」,更可吸納阿茲敏派原本在公正黨的非馬來裔支持者,從而將政治市場擴大至華裔與印裔。以1998年成立的公正黨為例,即使馬來領袖包辦多數黨高職,但是打著多元族群路線,又被冠上對馬來社群產生杯弓蛇影心態的「自由主義」大帽子,有關路線在二十年後仍未受絕大多數馬來選民青睞。
目前仍獲最多馬來選民認可的巫統,雖靠著種族民粹路線掌握穩定的支持,但黨內目前派伐林立,阿末扎希(Ahmad Zahid Hamidi)因無法駕馭若干黨領袖公然與其他政黨交換條件,被視為史上最弱的黨主席。黨內已開始有聲音傳出,不排斥當年遭開除的慕尤丁回歸並領導巫統。馬哈迪的前媒體顧問卡迪耶欣(Kadir Jasin)亦指,慕尤丁上任以來不曾準備同巫統抗衡,揣測他或許將不久後重返巫統。
若以政治算計與理性考量,這個選擇無須苦惱創立新黨後,基層與新支持者從何而來,更可直接繼承巫統原有的馬來群體支持。當初慕尤丁率領土團黨退出希盟,最主要的顧慮就是他領導的政黨因遭民主行動黨拖累,失去了馬來選民的支持。憑首相光環強勢回歸,以黨主席之姿坐鎮統合各派系,最終靠強勢領導來享有穩固的馬來民意支持,目前看來是成本最低,回籌最高的可行路徑。
國盟目前在國會僅有微弱優勢,加上土團黨內部及其與巫統的嫌隙,坊間不少人認為慕尤丁為首的政府可能無法撐到2023年大選。無論如何,巧妙運用政治資源作適當籠絡,或許將逐漸擺平各方人士,最終淡化所有危機。不少觀察都聚焦錯誤,認為政黨的意識型態(如馬來人的利益至高無上的、民主行動黨是馬來人之敵)是他們奮鬥的目標。反之,領袖的利益才是最理性的利益考量。所有口號只是常年通過家庭社會化、中小學歷史課本向普羅大眾洗腦,用來愚弄馬來政黨支持者的幌子。雖然內閣陣容出爐後,土團黨佔據大多數要職,曾引起巫統領袖不滿,但透過對後座議員的政治委任,不僅能安撫獲得利益的政客,且一石二鳥,將巫統內握有議席者一一歸順,屆時慕尤丁回歸巫統,大隊恭迎吾主班師回朝,屆時其與國民聯盟面臨的內憂外患,料將迎刃而解。
![]() 李泰德 |
生長自馬來西亞鑿石小鎮,現從事民調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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