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Malaysia Gazette/Syafiq Ambak)
提出爪夷文書法,攸關教育工程的議題,既不是也不應該是政治介入的爭議。可惜矛盾逐漸激化後,理性平臺開始轉化爲雞蛋的宣洩,逐而轉化了論爭原本的視角。我願相信,設想教育部的初心,確實出自一番好意。遵照政治正確的托詞,偏偏有礙小拿破崙思慮不周,既不曾質詢民間的意願,也沒有良好溝通,結果造成誤會和誤解,最終鬧出這部情緒百出、咄咄怪聞的拖棚歹戲。亡羊補牢,時未晚也。汲取此次一觸即發的教訓,希冀教育部暫時擱置課標,準備集思廣益,著手修正學校課程的標準作業和流程,相互討論,促成共識;納入多元的想法,彼此必能深化文化的眼界和懷抱,必能走出5W1H的盲點。
【文/楊善勇】
任何問題的認識、理解、辯論、釐清、執行和解决,都始於六何之(5W1H)界定。界定不清,周延不全,範疇不明,往往造成各自表述,模糊焦點,所謂「真理越辯越明」,拉扯糾結,結果往往因此南轅北轍,越辯越遠。
眼下小四國文課本的爪夷文書法,似乎也是如此。爪夷文和爪夷文書法之差別,大家想必知之甚詳。但何謂(What)爪夷文書法,目前來看,來自教育部的官方詮釋、學者的個別解釋,還有華社本身的體驗,皆有明顯落差。
既然這樣,當初課程綱要是怎麽設計的?僅此一問,可見這一個遍佈三十個部門、六十萬名公務員、六百萬學生、一萬所政府中小學、二十所國立大學,還有不計其數的教育單位及機構的國家機關之標準作業之道,確實讓人不解。
猶爲困惑的是,小學第二階段課程的主旨(Why)所在,也撲朔迷離。既爲國文課本,課文到底是試圖提升語文知識、歷史的知識、國家遺産,或鑒賞藝術?
一開始,副教育部長張念群顯然也搞不清楚狀况。今年7月26日和教育團體和民間組織對話,應詢爪夷文書法今後或是考試一部份,張念群公開說:「我覺得這是需要大家互相監督的啦。」
(來源:Malaysia Gazette/Nooreeza Hashim)
置喙此言,可見雖然貴爲教育部長的副手,要麽張實不當權,不能决策,要麽也不當家;所以她當時對2018年4月小學標準課程(KSSR)修訂版明細的了解,其實不多。
不僅這樣,因爲事情有所爭議,各造相持不下;既經8月7日內閣會議,教育部長馬智禮隨後的公告,顯見爪夷文書法應如何(How)進行,事後也有迥然不同的解讀:「爪夷文書法之介紹,悉聽老師篩選,裁决各個班級的執行方式。」(Pengenalan tulisan khat ini dilaksanakan secara pilihan dengan guru diberikan kuasa untuk membuat keputusan mengenai kaedah pelaksanaannya di bilik darjah masing-masing)
如果撰寫課程的學者專家,曾經深思熟慮一系列落實的瓶頸,諸如師資局限、多元國情,新編課文的教學必然有一定的要求。爲何出現此等貌似可教,亦可不教的指示?
隨後8月14日內閣會議則言,需經家教協會、父母和學生同意,這個單元才會上課。既是如此,可見當初的教程設計,未曾納入教學和學習的意見,而是「由上而下」的想當然爾。
不管怎樣,按照林吉祥轉述的版本,原定計劃其實沒有「不强制、不考試、不學習」這一回事。相反的是,即便第十四屆大選不換政府,爪夷文書法也會接踵而來,甚至「三要」:要强制,要考試,要學習。
(來源:Malaysiakini)
林吉祥此言,似是意圖製造「爪夷文書法」的課程編排,早是既定事實。但他或許忽略了,不論三不或三要,要知道教學課程不是孤立的,而是上下銜接不同的時間點(When)。
一旦意識到這些,國民型小學四年級提出爪夷文書法之教學,確實難以明白。往下而言,小四以前學生沒有爪夷文的知識,他們如何書法爪夷文?往上推開,小四課程,要是如此這般,學生如何銜接至今尚未公布的小五、小六乃至中學的課業內容?
萬一,以後的課文編輯,不僅是三頁或六頁長,而且一再深化了爪夷文書法的篇章;那麽,憑靠學生那麽一點蜻蜓點水的水平,如何及時趕得上教育部既定的門檻?
何况,二十六個字母組成的羅馬拼音馬來文,和三十七個字母的爪夷文,其實互不完全對應。換句話說,小學生認知的拼寫系統,和爪夷文的書法方式,其實也有相當不同之處。
舉例言之,a者,爪夷文一般寫作alif(اý),然則,個別語境,則作ain( ع)或hamzah(ء)。d呢,或作dal(د),亦作 ýdad(ضý)。z,爪夷文既然可寫作zal(ذ),個別語境,亦作zai (زý) 或zo(ظý)。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相對罕見的gh,ghain (غ)以及 kh ý,kha (خ),有別今之通行的馬來文拼寫。
(來源:Malay Mail/BERNAMA)
進一步論,宗教師萬吉(Wanji Wanhussin Wanji)在〈爪夷字:知識或傳教?〉說明,爪夷字在馬來社會也日逐被邊緣。許多馬來人已不懂得爪夷字。宗教學校教導的是現代的版本,而不是古文。因而想要憑此入門經典古籍,談何容易?
教育學者楊泉在〈種族政治敏感超過想像〉所言,正是這麽一回事:拼出一個馬來文字時何時要去掉某個字母,也有一定的規律。換言之,學習爪夷文需經時日努力,才能掌握作爲學習國語的基礎。
那麽,從教育原理而言,楊博士之見確實:「要是同時採這用兩種文體來學習國語,是否會出現干擾問題,是教育學者需要關心和研究的。教育部有必要在推行時,給社會一個交代。總之,肯定會增加學習負擔的。」
那麽,匆匆組軍培訓師資(Who)在短促的課程,如何快速吸收爪夷文和爪夷文書法的一切,確實大不容易。難道教育部沒有意識國民小學和國民型小學(Where)的根本差異?
泛觀這些,可見提出爪夷文書法乃攸關教育工程的議題,既不是也不應該是政治介入的爭議。可惜矛盾逐漸激化後,理性平臺開始轉化爲雞蛋的宣洩,逐而轉化了論爭原本的視角。
(來源:Malaysiakini/LLG Cultural Centre)
事實上,廣大華社對學習爪夷文,胸襟不但開放,態度也不排斥。1956年應《馬來前鋒報》所邀,教總主席林連玉先生發表的經典開齋節獻詞〈心理的建設〉(上圖),當時的譯稿還是爪夷文書寫的。
秉持共存共榮的信念,華族同胞投入建國,熱愛這片土地的土地,打破框限,走出設限,相識相知。正因經年累月如此的堅持,族群之中,曾經自習和學習爪夷文,乃至精通爪夷文,深諳爪夷文書法的華裔,不是少數。
我願相信,設想教育部的初心,確實出自一番好意。遵照政治正確的托詞,偏偏有礙小拿破崙思慮不周,既不曾質詢民間的意願,也沒有良好溝通,結果造成誤會和誤解,最終鬧出這部情緒百出、咄咄怪聞的拖棚歹戲。
亡羊補牢,時未晚也。汲取此次一觸即發的教訓,希冀教育部暫時擱置課標,準備集思廣益,著手修正學校課程的標準作業和流程,相互討論,促成共識;納入多元的想法,彼此必能深化文化的眼界和懷抱,必能走出5W1H的盲點。
要能這樣,政黨的領自然不會隨心所意把責任轉嫁代罪羔羊,而體會《與前國際貿工部長拉菲達的對談》(A Conversation With Tan Sri Rafidah Aziz)裡拉菲達慧黠的提問:要是她講一口的法語,難道會爲馬來西亞减分嗎?(頁23)
![]() 楊善勇 |
時評人,著有《美麗的謊言》(麻坡:朋友出版社,1985)、《餵,腦袋該洗了》(吉隆坡:大將,2001)、《有點異見》(吉隆坡:燧人氏,2003)、《MH370X檔案》(吉隆坡:大將,2014)、《黨領導不想提的50道問題》(吉隆坡:大將,2015)、《老馬紅燒一個馬來西亞:馬哈迪醫生秘藏42道政治食譜》(吉隆坡:大將,2016)、《馬來西亞經濟慘後憂鬱症》(吉隆坡:大將,2017)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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