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依然是掌控經濟的民族，土著依然貧窮？統計局與馬哈迪對了嗎？全國家庭收入調查報告是道出真相，抑或粉飾事實？歷經六十多年的單元種族政治，加上失效已久的新經濟政策，我們迫切需要在各族播種以凝聚新的社會共識，用多元思維來理解公共課題的癥結，並以尊重包容的心態改革落伍的制度與方法。若還有政客認為，只要凡事種族化皆可行的話，我們必須鄭重回敬對方：「笨蛋，問題是階級！」
【文／李健聰】
國盟在今年「喜來登政變」上臺三個月後，統計局發佈《2019年家庭收入調查報告》，公佈我國華裔平均家庭收入以每月9,895令吉居首，印裔8,216令吉次之，土著（包括原住民與砂沙土著）則以月入7,093令吉排第三。平均收入華裔居首、印裔第二、土著第三。以上內容成為各語文媒體的顯著標題。
報告也寫道：「國家最大的挑戰之一，是族群之間越發擴大的收入鴻溝。」這似乎隱晦地表達華人依然是掌控經濟的民族，土著依然貧窮。適逢前首相馬哈迪搬出華人有錢／土著懶惰論，一時孰是孰非的輿論變得熱鬧：統計局與馬哈迪對了嗎？該報告是道出真相，抑或粉飾事實？
美國傳播學者查理斯•塞費（Charles Seife）在《數字是靠不住的》（Proofness：The Dark Arts of Mathematical Deception）寫道：「『反統計』（phony statistics）把數字延伸到超越它們的真實性臨界點之外，讓或許有效的計量變成謊言。這些手段都是『數位的騙術』，它們都可以幫助肆無忌憚的人將謊言捏造得如同有數字為憑證的事實。而且，由於人類習慣於把數字看成絕對真實的，常常會習慣性地毫無疑問地接納這些謊言。」
（來源：New Mandala／Babak Fakhamzadeh）
調查報告族群化以偏概全
稍有閱讀該份報告者，肯定看出以上資料欲表達的印象與事實，有很大的差距。首先，報告以偏概全地僅以平均收入呈現族群化的資料。細看內容，月收入2,000令吉以下者，土著的確佔了大部份（30萬7,700戶），華裔為6萬6,000戶、印裔2萬5,000戶，以及其他族群5,000戶。
然而，月收入超過1萬5,000令吉的最大群體，也是土著（佔34萬5,600戶）、過後才到華裔31萬6,800戶、印裔6萬5,500戶與其他群體2,800戶。這表示，兩個光譜極端最富有與最貧窮的，分別是30萬戶與35萬戶的兩個群體，都由土著組成。華人都富裕與馬來人都貧窮的謬論，至此不攻自破。怪誕的是，理應客觀理性的統計局，對此少有著墨。
（來源：The ASEAN Post／Bassam Khawaja）
聯合國在今年7月7日發佈的馬來西亞貧困狀况考察報告（上圖），也提到一個導致統計資料更偏差的做法，那便是把馬來人、原住民與東馬土著混在一起計算。這不僅模糊了原住民與東馬土著的狀況，也對政策落實的精準性毫無幫助。都市馬來人、半島原住民與東馬土著在社會經濟情況都大不相同，為什麼統計局要「強人所難」地混為一談呢？
另外必須強調，雖然土著群體佔據光譜兩端，但貧富差距最懸殊的卻是華裔。最富有的土著群體僅佔了整體的23.9%收入，但最富有的華裔群體卻佔整體42.7%的收入。是的，華裔十大富豪等排名讓某些人看了很爽，但背後折射出華裔內部的不平等，其實是最嚴重的。
在馬來西亞，談到族群排名時特定群體無不興奮莫名，卻對其他重要的比較與指標興致缺缺，仿佛國人只能戴上種族的眼鏡看世界。實則，在家庭收入調查報告裡，可以挖掘更多的緣由，讓我們從更多元的角度來制訂真正能夠惠民的政策。
（來源：用多元思維制訂惠民政策
譬如，2019年超過65歲的人口，貧窮發生率為12%，比2016年的10.9%增長了1.1%。這表示政府必須更為關注人口老化，以及樂齡人士的福利與醫療課題。另一個例子是報告提到，我國高達80%的人口居住在城市，而聯合國估計的貧窮率為15-20%。這意味著我們必須更加著重於解決城市貧窮問題，因為不可能所有20%的郊區家庭都是貧窮人士。若把生活水準、自給自足能力、土地擁有權、社區支援等因素考慮在內，城市貧窮的挑戰更為嚴峻。
如果今天我們的決策者、官僚、統計局、政客與政策人員，繼續凡事種族化並以族群眼光看待事情的話，馬來西亞註定將悲哀地繼續在族群框架內打轉而原地踏步。克林頓在1992年競選美國總統，當時其競選總部牆上貼著這麼一句非常著名的標語：「笨蛋，問題是經濟！」（It’s the economy, stupid!）。當時，共和黨已執政十二年，雖然搞垮前蘇聯、推倒柏林圍牆、打倒伊拉克薩達姆政權後聲望日隆，但經濟已滯漲多年，美國人民的貧富差距日益擴大。因此克林頓的一句警語，確實深入廣大民眾的心坎裡。
回到馬來西亞，歷經六十多年的單元種族政治，加上失效已久的新經濟政策，我們迫切需要在各族播種以凝聚新的社會共識，用多元思維來理解公共課題的癥結，並以尊重包容的心態改革落伍的制度與方法。若還有政客認為，只要凡事種族化皆可行的話，我們必須鄭重回敬對方：「笨蛋，問題是階級！」
 李健聰 |
馬來西亞科技與工藝大學交通物流碩士，彭亨州關丹士滿慕區州議員，公正黨總財政，長居關丹。相信基層民主與社區賦權能帶來根本變革，因此積極推動社區營造與民間教育工作，目前推動的計劃包括「士滿慕社區菜園」與「關丹悅讀換書計劃」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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