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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家/如何識別「掠奪性期刊」?

(來源:The Publication Plan

正派的期刊一般迎合讀者、方便讀者,而非作者,因為期刊本來就是給讀者看的。但掠奪性期刊不是為了讀者利益,而是為了出版商錢包;由於同儕審核費時、費神又費力,一般會需要數個月、甚至一、兩年時間,所以掠奪性期刊為了「方便」作者,提供超快速的「評審」服務。這種做法在很多掠奪性和商業性(但不是掠奪性)期刊很普遍;一般有兩個可能:一是期刊根本沒有經過評審,二是隨便找人看看、隨便給幾個字就當作「已審核」。


【文/宋明家】

「來自公立大學的專家成立特別委員會,並將提出幾項建議,包括遏制『掠奪性期刊』(predatory journal)出版物。」二〇二四三月十八日,高等教育副部長慕斯達法沙末(Mustapha Sakmud)在國會說的一番話,點出了學術界論文發表的一大弊病,也讓馬來西亞學術人員看到春天的到來。

掠奪性期刊不是什麽新鮮事,這十多年來一直都是國際學界一大問題;但二〇二四年一月博特拉大學(UPM)的帆船論文議題,被國內學界控訴博特拉大學老師把論文發表在掠奪性期刊,讓大家又再把目光轉向這學界醜聞。

想遏制「掠奪性期刊」的猖狂肆虐,就必須識別哪一些是、或者不是掠奪性期刊,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而是需要經過層層關卡仔細檢驗的。比如,博特拉大學高層為兩位作者護航的公告里,說涉事巴基斯坦期刊《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Academic Research in Business and Social Sciences》(簡稱IJARBSS)並不是「掠奪性期刊」,而是被收錄在澳洲的《Excellence in Research for Australia》期刊索引(簡稱ERA),所以是受學界承認的高素質期刊。

(來源:Facebook/FMT

多數人,包括此事吹哨者法國歷史作家都使用非官方名單Beall’s List,來指控該期刊的出版社Human Resource Management Academic Research Society,早在二〇一四年已被列入Beall’s黑名單。國際學界普遍關注這份黑名單,凡被點名的多存有貓膩,許多大學都靠它縮小範圍來鑒定掠奪性期刊的標準;比如,國民大學(UKM)於二〇一八年依據這名單發給學術人員的通告,也包括此期刊。

問題是,Beall’s List不一定準確,因為負責策劃和草擬該份名單的,就只一個人而已。一名從科羅拉多大學丹佛分校(University of Colorado Denver)分校退休的副教授和圖書館管理員Jeffrey Beall。我們是否應該讓「一個人」充當法官和陪審團,讓他決定期刊的「生死」?

與此同時,出版社總監Sunil Noel鄭重否認該期刊是掠奪性期刊,並表示他們遵循標準的同行評審,至少有兩位審稿人評審每篇論文,更批評該Beall’s List毫無價值。孰是孰非?談論此類議題,不能單靠「信」Beall’s List ,那很可能變成迷信。我們可以上期刊網站去查證,然後對結果進行分析。

(來源:Diamond Scientific Publishing

一、期刊有沒被列入權威學術期刊目錄?

博特拉大學稱該期刊被收錄在ERA權威索引,而ERA包含26,246期刊的二〇二三年名單里,確實有這份期刊。一些國內教授聲援博特拉大學,說既然ERA收錄了該期刊,為什麽大家還要死纏爛打。

但很多人沒注意到的是,ERA網站並非所有期刊都是高素質的!該網站也嚴正聲明該名單「不得用作出版物質量的指標」。事實是,澳洲大學自十多年前開始,就不再使用ERA作為高素質期刊標準,主要原因是名單存在一些「令人尷尬的錯誤」,所以ERA不是什麽權威索引。目前澳洲大學使用的期刊標準索引,是國際學界認可的ISI Web of Science和Scopus數據庫。

另一點是,該爭議性巴基斯坦期刊IJARBSS自第一期於二〇一一年發表後,經過十四年了還沒有被ISI或Scopus收錄,其素質之低可見一斑。

二、期刊網站的設計是否迎合作者,而不是讀者?

正派的期刊一般迎合讀者、方便讀者,而非作者,因為期刊本來就是給讀者看的。但掠奪性期刊不是為了讀者利益,而是為了出版商錢包。查看IJARBSS期刊會發現網站提供的資訊更多是為了迎合「潛在作者」,比如期刊其中一個號召是「便宜出版費」,只需82美元就能發表論文,而網站特意把出版費(Article Processing Charges)放在主要的首頁(注:許多掠奪性期刊經過多年演化,也學會了隱藏這些特征)。

(來源:Slate/Prasit Rodphan/Shutterstock

三、出版費是否很便宜?是不是極端高產?

加拿大有一項研究顯示,掠奪性期刊出版費明顯比其他正統期刊低,約63至150美元(中位數100美元)(引二〇一七年三月《BMC Medicine》期刊論文)。IJARBSS發表費82美元,符合掠奪性期刊「低收費」特征;該期刊以「薄利多銷」方式,每年發表數百至數千篇論文,賺取巨大利潤。

例如,該期刊二〇二三年共刊登了2306篇論文,因此賺了189,092美元(894,027令吉)!值得關注的是,其中好多期的論文數目,竟然高達百多至數百篇(最高位一期404篇),而這也是掠奪性期刊的「薄利多銷」特征。試想想,一篇文章需要兩位同行專家,2306篇文章就是至少數百至數千名專家(考慮到有些人可能評審兩三篇文章),一個這樣水平曖昧的期刊,一個月內要找到這麽多「專家」審核這麽多的文章,兼職的編輯團隊(也是大學教授)卻只有區區那十多名,而且要在二十一天內回覆編輯室,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如果該出版社旗下的七本期刊都以這種方式刊登論文,那每年想賺取百萬美元收入,真是太容易了。

四、是否擁有異常廣泛的研究領域?

掠奪性期刊接受的文章領域範圍極大。該份IJARBSS期刊的範圍包了商業管理、人力資源管理、領導力、市場營銷管理、心理學、社會學、教育管理、教師培訓、教育培訓、管理信息系統、商業法、市場理論和市場應用、商業投資、商業金融、公共道德、運營管理、商業研究、組織行為、商業與經濟、教育、案例研究、統計學、工業關系、計量經濟學、人員關系、管理與公共政策,基本上就是「包山包海」的超級大範疇。

(來源:AJC1/European Geosciences Union

五、論文有沒經過「雙盲同儕審查」?

如果IJARBSS真的是如它的網站所說,是一份擁有「雙盲審閱」(double blind peer review,作者和評審互不知道對方)政策的期刊,那當一篇文章發表時,讀者可以假設所發表內容是靠譜的。但是,到目前為止,我們還沒看到博特拉大學給出一個證據,證明論文已通過同儕評審。

由於同儕審核費時、費神又費力,一般會需要數個月、甚至一、兩年時間,所以掠奪性期刊為了「方便」作者,提供超快速的「評審」服務,比如IJARBSS承諾在三個星期內向作者傳達專家對稿件的意見,然後在四個星期內發表文章。這種做法在很多掠奪性和商業性(但不是掠奪性)期刊很普遍;一般有兩個可能:一是期刊根本沒有經過評審,二是隨便找人看看、隨便給幾個字就當作「已審核」。

由於篇幅有限,此文無法針對掠奪性期刊的其他特征做詳細討論。但有一點必須記住的,就是單一的「掠奪性」特征可能不足以把一本期刊歸類為「掠奪性期刊」,但如果該期刊出現好幾個這樣的特征,那麽,這份期刊幾乎就是「名正言順」的「掠奪性期刊」了。

本文內容係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當代評論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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