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Lim Huey Teng/Malaysiakini)
就大馬當下的語境而言,政治教育最急切達成的目標是保障人民權利、達成政治安定和國家經濟繁榮。這也是升斗小民的普遍願望。保障人的基本權利的意識可通過政治教育進行疏導,譬如培養對食水和食物安全、生活與居住條件的保障以及受教育權意識。除了部分受宗教影響的死硬支持者,仍有不少(公民)政治意識薄弱的中間群體。這是可以傳播與培養政治教育的對象。
【文/莊華興】
馬來西亞教育問題錯綜複雜,它始終與政治糾纏不清。教育政策一直成為本國各界爭論的課題。大至教育源流的單元抑或多元,小至國立高等教育與大學預科招生該依據種族固打還是績效制。這些都是伴隨舊政治而來的老問題,目前新政府再度上臺,執政者的願景充分投射在「昌明大馬」治國口號中,希翼社會各階層各世代在思想、精神文化與物質上皆進步的馬來西亞。執政者有此大願,比很多國內外領導人提出的口號都務實、穩當、可期。
面對日新月異的社會與生活環境,知識量迅猛增長亦快速被淘汰。人們認識世界的方法不斷改變,教育思想尤其需要更新換代,以適應新時代的挑戰。唯一能促成思想改變或朝向進步方向發展的,是頂層政治思想。在馬來西亞,政治主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也是最直接影響群眾思想的媒介。然而,政治人物一旦上台,往往只在乎個人的政治利益,透過製造群眾之間的矛盾,以撈取政治資本。透過政治或公共界面扮演教育群眾的任務並沒善加利用。此觀點與專制體制的政治宣傳無關。
在多元民族與文化的馬來西亞,教育部施行分治多過融合。譬如大學招生種族固打、國立大學師資種族背景不平衡、寄宿學校種族比例嚴重失衡,以及教育課程的單一化與族群化。這完全取決於族群政治的操作,教育被族群之間的折衝樽俎取代。馬來西亞人經歷長期的單一聯盟統治,已養成某種思維定式,改革未啟動便被攔下。教育政策的改革,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憲法被修改、馬來人的權益被動搖,因而引起社會不安,改革也就不了了之。
(來源:BERNAMA/FMT)
檢討教育固打的惶恐
最近發生的事例多少可揭示上述心理。二〇二三年八月初,安華(Anwar Ibrahim)在檳城大學預科班學院向學生演講時,有一印裔女學生提出檢討招生固打制問題,引起安華過激的回應,顯示出傲慢的態度。他以一貫的說法,即扶助貧窮者、匱乏與弱小者為由答覆該女孩。他事後在八打靈再也的競選群眾大會上重申固打制不會被取消。安華不啻一次強調不能廢除本地大學固打制,否則,希盟和巫統將在來屆大選輸掉所有的議席。在他看來,大學招生固打制涉及現實政治(Realpolitik)問題,是不可違抗的定律。實際情況是否如此?抑或它只是執政者維護某些群體的托詞?國陣當政的年代,領袖以同樣理由推行新經濟政策,馬來人貧窮率改善了多少?根據經濟部長拉菲茲(Rafizi Ramli)二〇二三年三月初透露,在華土印三大種族之中,土著的貧窮率依然最高,達7.2%,可以肯定的是其中很大部分是原住民和東馬非馬來土著的佔比。若從馬來中產階級的發展來看,從一九七〇年代至上世紀末,它不斷在膨脹之中。我們不禁要問,固打制究竟對哪一個社會階層受益最大?固打制與扶弱政策對改善結構性問題是否有效?最終歸結到一個根本性問題:執政者是否有政治意願與決心處理這項問題?
官辦教育模式一直以來受人詬病。在馬來社會,不認同主流國民教育系統者不斷在增加。大馬伊斯蘭復興運動於上世紀七〇年代開始以來,穆斯林非政府組織創辦的宗教學校如雨後春筍,在傳統的伊斯蘭學校制度(institusi pondok),衍生了強調背誦古蘭經的基礎學習中心(institusi tahfiz)。按照二〇一七年十月二十一日統計,全國有571所註冊的古蘭經背誦中心/學校,二〇二三年三月十一日,註冊的中心達1199所,同年七月十四日,數量增至1332所,仍有一些中心未向當局註冊。約言之,傳統伊斯蘭宗教學校與背誦古蘭經學習中心的增長,與華文小學與獨中的創辦宗旨頗為相似。前者以宗教作為鞏固民族認同意識,卻有意無意被轉化為政治籌碼;後者則以護根、培養文化認同為宗旨,卻成為有心人操弄的課題。
為此,團結論者會認為國民教育體制應成為家長們的首選。然而,國中生上了大學,仍面對招生固打的篩選,說明問題非關學術。在決策者眼中,公平是一顆氣球,可吹大、縮小。
(來源:BERNAMA/Sinar Harian)
政治平台與政治教育
安華一口拒絕檢討教育固打,顯示他仍泥守在舊思維的窠臼中。作為政治改革的倡導者,他並沒以新手法回應上述問題的心理準備,易言之,他並非善用政治平台做鋪墊與事前的疏導工作,反而擺出一副訓導的架勢與口氣,故此,難免引起人們對其改革誠意的猜疑。
政治平台是傳播觀念的最好管道。在訊息戰扮演愈來愈重要角色的當代社會,資訊的傳播可以豐富甚至改變人們固有的觀念。當下眼見的是,每逢議會選舉的群眾演說,政治人物訴諸的方法除了討好選民,就是抹黑敵對陣營甚至誹謗,鮮少論事與論政。死敵政黨的政治演說更是開炮連連,鬥得不亦樂乎。選民也樂於聆賞難得五年一見的競選秀。這樣的場合成為選民茶餘飯後的娛樂以及褒貶人物的談資,多過喚醒選民對政策的思考。
競選期間的演說是教育選民最好的時機,除了揭發舞弊與抨擊某些政治人物的行為,針對政治服務的關鍵對象——選民的政治教育做得仍然非常有限,這也導致馬來西亞的民主進程踟躕不前或進一步退兩步。暫時撇開課本中(公民)政治教育,筆者欲就課堂以外的政治教育抒發個人淺見,即群眾政治教育。
所謂政治教育(political education),指狹義的公民教育,即偏向政治學的公民教育。韓國學者李奎浩提出三個重點:一、政治教育是確立國家政治方向的理論與知識教育;二、政治教育是社會化教育;三、政治教育是一種技術行動訓練,可克服社會國家糾紛。美國古德曼(Amy Gutmann)對政治教育的界定也表達相似的觀點:培養參與一個在民主社會裡所需的知識、德行和技能之公民。
由此可見,政治教育除了技術性的一面,也培養理性自主判斷精神、培養個人修養、維持公共秩序、尊重他人的態度,即正確的政治態度涵養。
一個人的政治態度、政治信念與價值觀是後天的養成,學習的過程就叫政治社會化。在當下的政治生活中,人們的政治認知與態度很大程度是由大眾媒體形塑的,除了印刷媒體,網絡媒體如視頻網站、臉書、IG、TikTok成為後新冠時代被廣泛運用的媒介,從最近兩次選舉,顯見國盟獲益更大。這不僅在選舉期間的政治演講秀,選前選後的政治操作/炒作更值得關注。
在施政層面,相關的部門如通訊及數碼部發出禁制令(如禁止觸犯3R課題)多過正面資訊的傳播,如教育部最近推介的「伊瑪目納瓦維四十聖訓」(Imam Al-Nawawi’s 40 Hadith)鑒賞單元。這邊廂禁止談族群、宗教與皇室問題,另一邊則在多元的國民教育體制中訴諸單邊教育。這是只許官州放火的變調。雖然教育部的出發點是良善、積極的,旨在「培養禮貌、愛心的價值觀並加強對伊斯蘭宗教的理解。」,但在現實政治操作下,最終的結果往往不是由內容的好壞優劣來決定,而是人與環境,這些都是不穩定的因素,建國後的歷史可資印證。
(來源:pixabay/訪問)
小結
就大馬當下的語境而言,政治教育最急切達成的目標是保障人民權利、達成政治安定和國家經濟繁榮。這也是升斗小民的普遍願望。保障人的基本權利的意識可通過政治教育進行疏導,譬如培養對食水和食物安全、生活與居住條件的保障以及受教育權意識。除了部分受宗教影響的死硬支持者(馬來語稱penyokong tegar),仍有不少(公民)政治意識薄弱的中間群體。這是可以傳播與培養政治教育的對象。
莊華興 | 馬來亞大學中文系博士,獨立研究員。研究專項:馬華文學與文教、華馬比較文學、翻譯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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