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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家/疫苗接種決策的宏觀考量

(來源:The Edge Malaysia/Patrick Goh/The Edge

當前科技仍無法完美應對新冠病毒,科學家能做的就是從三個宏觀層面來衡量利益風險然,兩害相較取其輕選擇「害」比較少的一方,亦即接受疫苗接種,來避免更多人命傷亡。若非疫苗高接種率、高覆蓋率,全世界的病毒演化速度有可能更快。另外,我們也須正視民眾因為對科學的不理解、對政府的不信任、對疫苗副作用的潛在恐懼、對被半逼著接種疫苗的不情願等心理作用,導致出現假性不良反應。


【文/宋明家】

每次談到疫苗接種和猝死課題,總覺得很沉重。每個生命都需要被珍惜和愛護,每個生命都有愛她/他的家人親友,這不是任何冰冷的資料能夠醞釀的情感。

這對任何政府領導或公共衛生決策者來說,也一樣沉重。在生命面前,沒有一個有理智、有情感的正常人,會忽視任何一個生命。決策者面對像新冠病毒病這樣的高傳染性疾病時,難免要「兩害相較取其輕」,作出艱難抉擇。其中需要考量的,有微觀和宏觀層面的各種因數。

微觀,是指「個人水平」的保護,也就是疫苗接種後,個體產生抗體(第一層防護)和記憶B和T細胞(第二層防護)的個體保護效應。宏觀,則是「族群水平」的群體保護考量,這包括三個面向:

一、降低病毒傳播率

面對高變異率的新冠病毒,醫學上的「群體免疫」(herd immunity)是很難實現的目標,任何變異株(如Delta、Omicron)的出現,都會破壞這群體保護罩。無論如何,在現實情況裡,提高接種率都會多少減輕傳播率,達致保護弱小的功能。荷蘭研究顯示,接種者若感染Delta變異株,其傳染病毒給未接種者的風險將因疫苗而減低63%。類似研究也刊登在2022年1月5日的《New England Journal of Medicine》和2021年10月29日的《The Lancet》。還有,因為被感染的已接種者的病毒量低,他們傳播病毒的時間也比未接種者來得短。

(來源:The Star

從許多研究分析可知,接種疫苗雖然帶來不良反應,但好處遠比壞處多。美國疾病管制暨預防中心(CDC)於2021年6月公佈,接種輝瑞疫苗後的12-24歲年輕男性患心肌炎和心包炎的幾率是每百萬60-150病例(大多數為輕微症狀),但卻能避免5700感染病毒案例、215住院、71個ICU重症、2個死亡案例。

二、減少病毒變異率

被感染的已接種者,體內病毒繁衍和核糖核酸(RNA)複製量減少,病毒變異的機會因此減少。這本是生物學的基本理論,美國馬里蘭大學科學家使用20個國家的資料,通過演化學推算Delta變異株的演化,證實了這是自然界實際存在的現象。

(來源:MalaysiaNow/Djohan Shahrin

也就是說,若非疫苗高接種率、高覆蓋率,全世界的病毒演化速度有可能更快。變異率更快的嚴重後果,就應該不止出現Alpha、Beta、Gamma、Delta、Omicron這區區幾個新冠病毒的「高關注變異毒株」(Variants of Concern,VOC)。情況到底會有多嚴重,我們永遠不會知道,但可以科學推論的是,VOC的數目,將不會只是這五個而已。

三、避免醫療系統癱瘓

疫情肆虐不只讓新冠患者受苦,更多其他病患的受苦程度只有加劇,不會減少。2021年9月,我國加護病房使用率為83%,其中吉蘭丹、吉打和檳城破百(168%、120%、103%),柔佛和霹靂分別為95%和93%,隨著疫苗接種率相繼升高,國內情況逐漸好轉。

類似情況也發生在其他國家。巴西在2021年2月第二波疫情時,大多數州屬加護病房高達90%使用率,和多個國家一樣,這是該國歷來最嚴重的醫療系統崩壞。

(來源:The Straits Times/BERNAMA

醫療系統癱瘓對其他亟需醫療照護的病人傷害非常大。意大利曾就此做過急症室資料分析,發現該國處於封鎖時期的整體「到院前死亡」(out-of-hospital mortality)增加了43%,其中腫瘤相關疾病的死亡率甚至提高了約77%。如果不是新冠疫情佔用龐大醫療資源,非新冠患者的院外死亡數目將不會這麼高,就能及時挽救更多寶貴性命。

可惜當前科技仍無法完美應對新冠病毒。科學家能做的就是從前述三個宏觀層面,衡量利益風險然,兩害相較取其輕選擇「害」比較少的一方,也就是接受疫苗接種,來避免更多人命傷亡。英國最新資料透露,因阿斯利康(Astra Zeneca)疫苗接種而發生血栓致死的發生率是每一百萬AZ劑量有1.5宗,換來的卻是數以百萬計的人命保護,該國政府認為這是值得的。

當然,若家人不幸成為百萬中的其中一個,不論何種資料分析都無法彌補心裡的痛;「小愛」和「大愛」的內心拉鋸和煎熬,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以AZ死亡率為例(每款新冠或其他病症的疫苗,都有可能死亡的非常罕見幾率),這0.0000015(百萬分之1.5)數字可能對某些人不管用,因為他可能就是一百萬裡頭的那一位。

問題是,決策者不可能一直緊盯著這0.0000015幾率,目前科技也無法做到「微觀」的了解每一個人對疫苗的利弊反應(如測試哪些人體質上不適合某款疫苗),我們因此不無法知道誰會是這百萬分之一。但一國政府卻又不能不顧其他更多人性命而放棄接種疫苗,因為這是至今科學家所能提出的最好方法。

(來源:East Asia Forum

打個譬喻,美國2019年噎死發生率是每百萬人有16宗案例,我們不可能因這0.000016而不吃飯,畢竟吃飯的好處(肯定維持生命)比不吃飯的壞處(可能噎死)多得太多。當然,若真的因疫苗而成為百萬分之一的不幸,對家屬而言,真的是終身遺憾。這點我們必須予以同理。

另外,也必須正視民眾因為對科學的不理解、對政府的不信任、對疫苗副作用的潛在恐懼、對被半逼著接種疫苗的不情願等心理作用,導致出現假性不良反應。

哈佛醫學院對45,380名受試者的元分析(meta-analysis)結果顯示,在完全沒有任何新冠疫苗被注射的安慰劑組員當中,有76%和52%分別接受第一和第二劑安慰劑「疫苗」的受試者出現副作用。這種新冠疫苗的「反安慰劑效應」(nocebo effect),源於上面提及的潛在恐懼等心理因素,導致安慰劑組的受試者,也出現疫苗的不良反應。

但不管怎麼說,從「族群水平」宏觀角度來理解疫苗接種的作用,始終才是真正探討人類在自然界對新冠病毒的應對與生存的實際情況。

本文內容係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當代評論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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