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The Star)
行動黨目前轉型所付出的代價,正是昔日優勢逐漸被消磨——日漸在選舉中分不出和國陣、國盟的差異,不論候選人的形象包裝、政策訴求或演講風格,皆趨向執政黨那種同質化、溫和理性、彬彬有禮,導致缺乏可比性和辨識度。當前的危機和挑戰,除了低投票率,最怕的是步上十年前的香港民主黨後塵——和理非非無作為。如果在這一灘死水低潮中,冒起政治光譜相近、更為激進卻又能吸引民眾注意的第三勢力,行動黨支持率會繼續被瓜分多少?
【文/丁傑隆】
丘光耀博士過去私下經常自嘲,指香港算命佬說他有十年大運,恰恰這也是民主行動黨晚近十年選舉史的寫照。
從2008到2018年,歷經三屆全國大選,行動黨勝選的國會議席從28席增至歷史最高峰42席,當中所取得的成功,固然有來自多重內外因素推波助瀾,但在幕後負責選舉文宣攻防的團隊也應獲得肯定。
從傳統到新媒體(new media),從空戰的文字、圖片到影音宣傳,再到地面戰的街頭看板、選舉戰車、移動演講舞臺再到選舉之夜的背板設計,從選舉募捐到選舉吉祥物,行動黨一直引領馬來西亞選戰元素的創新和科技工具應用,乃至塑造讓全民參與的競選新文化。儘管後來各政黨爭相仿效,甚至有後來居上者,不過這方面卻是多數國內外研究晚近行動黨與其競選工程(electoral campaigning)時最常忽略的一環。
(來源:黃隆漢的異想天開)
文宣大將顛覆選戰傳統
不論有人喜歡與否,行動黨晚近十年選舉史,不能不提兩個人,也無法與之撇開關係,一位是黃隆漢(上圖),另一位是丘光耀。兩人在黨部沒有明文分工,卻有默契地分工合作,一前一後,一人著重在「官方」(formal),另一則更多在非官方(informal)場域「彈性」發揮。
黃隆漢精通各類文宣應用工具,擅長在幕後運籌帷幄,組織選舉競選期的官方文案攻防,丘光耀則以「超人」和「普通黨員」面向大眾,在前線透過持續不斷的群眾演講宣揚行動黨的理念,協助黨外「江湖」的聯絡工作——即「網紅」和「內容農場」還沒出現以前,被國陣貶稱為「網路爆民」或「紅豆兵」的線民,實際上這些線民並非僱傭宣傳軍,而是當時各大擁護在野黨並且喜歡文案創作的各地方基層黨員、社交媒體版主和草根評論群。
丘光耀自中國回流大馬後,2011年開始在柔佛丁能(Tenang)州議席補選協助備戰工作,直至同年砂州選舉在群眾演講登臺一炮而紅,接地氣的押韻口號朗朗上口,加上黃隆漢設計的吉祥物「犀鳥烏巴」(Ubah)讓人耳目一新,在當地掀起一股「烏巴」風潮,幾乎賣斷市,行動黨也在該屆州選取得歷來最佳戰績。接下來2016年砂州選舉,儘管時任砂州首長阿德南(Adenan Satem)被標榜為開明領袖,只是行動黨普通黨員的丘黃卻相繼遭禁入砂州,足見兩人對砂州執政集團的威脅。
(來源:Malaysia News Sharing Center)
「超人現象」席捲蔚為風潮
爾後丘光耀持續每年超過百場的壓軸群眾演講,直到2018年全國大選,沒有功也有勞。儘管常被認為言詞粗鄙,但其通俗、簡潔易懂又煽情的演講風格,不但是許多群眾掏出鈔票支持火箭的動力來源,也讓許多原本對政治冷感的普通市民開始認識政治。或許可以這麼說,許多人是先認識「超人」後才認識行動黨,因此必須肯定丘光耀對提高行動黨知名度的貢獻,特別是在華裔選民方面。
伴隨各地群眾演講的同時,丘光耀也提攜了不少在地候選人,為他們提供競選資源和曝光機會。那個年代,行動黨支部若辦大選籌款晚宴,首選演講者必然先想到丘光耀(或倪可敏),有者甚至必須配合丘倪的檔期,才決定晚宴日期。
當然,丘光耀因給人太過「華人大叔」(Apek Cina)印象及其親中國立場,以及偶爾的自信爆棚,讓黨領袖感到不舒服而被切割。2018年行動黨當政府後,領導層忙於當官忽略督導黨部工作,基層文宣和政治教育出現真空斷層,黨外文宣統戰分崩離析,江湖朋友不是內訌就是淡出,這些都是後話。
如果說2011年丘光耀的回歸、2011年砂州選舉是行動黨在選舉史的小高峰,十年後今天丘光耀的缺席,以及剛結束的砂州選舉成績,彰顯的卻是該黨十年大運的終結和歷史分水嶺。
(來源:Malay Mail)
行動黨過去在選舉成功操作,主要仰賴空中網路戰和地面群眾大會無縫接軌,再配合具演講風格的政治明星型和魄力型領袖,以及緊貼人民的公共議題,引領輿論情緒,幾乎讓所有人都可以參與其中,這些都是動員和推高投票率的主因。
轉型期的抉擇與考驗
劉鎮東說行動黨正處於「從雜貨店到超級市場」的轉型過渡期。也許,今天轉型所付出的代價,正是上述優勢逐漸被消磨——日漸在選舉中分不出和國陣、國盟的差異,不論候選人的形象包裝、政策訴求或演講風格,皆趨向執政黨那種同質化、溫和理性、彬彬有禮,導致缺乏可比性和辨識度。
從2019年柔佛丹絨比艾(Tanjong Piai)國會補選,到2021年馬六甲和砂拉越州舉,行動黨的攻防打法日益趨向保守並顯見疲態,甚至有許多競選文案都是「再迴圈」經修正後重複使用,一眾年輕議員中也未見出色演講的明星型或魄力型領袖冒起,更因為執政二十二個月無法落實主要競選宣言,失去道德制高點,在關鍵議題辯解乏力,再也沒有過往作為反對黨該有的「新鮮」且「明辨」特質、激情和理念,這些都是讓選民失望和冷漠的關鍵。
選舉操作如果不接地氣,很難引起群眾共鳴。行動黨當前的危機和挑戰,除了低投票率,最怕的是步上十年前的香港民主黨後塵——和理非非無作為,議會內議員問政玩假不認真,該出席沒出席,該發言沒發言,該站起來沒有站起來。如果在這一灘死水低潮中,冒起政治光譜相近、更為激進卻又能吸引民眾注意的第三勢力「追擊」行動黨,例如宣佈西渡的沙巴民興黨和剛贏得庭案的大馬民主聯合陣線(MUDA),加上東馬崛起的各地方政黨,那麼行動黨支持率會繼續被瓜分多少?
丁傑隆 |
自由撰稿人,國立臺灣大學建築與城鄉研究所畢業,曾任雪蘭莪州安邦再也市議員(2018-2020),目前從事建築和室內設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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