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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鳴諍/失落世代的沉寂與挑戰

(來源:The Straits Times/THE STAR

新冠疫情導致世界經濟大衰退,對年經人的衝擊與影響不下於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換言之,這一代年輕人的黃金時段正好陷在這兩次全球危機。年輕世代有責任去回應未來挑戰,創造新的生活秩序,而不是單純承襲上一代遺留下來的爛攤子。一個即將擁有投票權利的年輕人應有自覺與責任,對於即將主導的世界有更大的話語權。但他們準備好承擔了嗎?還是已經放棄?


【文/陳鳴諍】

2010年歲未,突尼西亞一場突如其來的革命,在北非和中東地區掀起「阿拉伯之春」。沒有人會想到,一個突尼西亞的年輕小販穆罕默德•布阿齊茲(Mohamed Bouazizi)因受不公對待而自焚,會帶來如此巨變。坊間已有數不盡的論述,探討其背後原因。有一種看法認為,他選擇自焚不是因為失業,而是理想幻滅了。理想幻滅不是悲觀的情緒,而是一種絕望。

這次歷史變革源自於2008年金融危機。一小撮自命不凡者的錯誤決策(更多是貪婪的緣故),普通平民百姓卻付出沉重代價。金融危機影響全球,並在2010年達到頂峰。

每次金融危機後,政府需大筆舉債挽救百孔千瘡的經濟市場。這些債務透過賦稅轉嫁到人民身上,年輕人必然無一倖免。高失業率讓年輕人面臨失業風險,高賦稅與高生活成本,已成為年輕人的經濟負擔。危機加劇社會的不平等,年輕一代不僅失去機會,面對各種不確定性,完全無法自己掌控一切。布阿齊茲的悲劇正是在這一背景下發生。當年有不少專家警告,這一代的年輕人將成為「失落的一代」(lost generations)。

十年後的今天,問題依然存在。全球經濟論壇(World Economic Forum)的《2021年全球風險報告》指出,2020年新冠疫情導致世界經濟大衰退,對年經人的衝擊與影響不下於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換言之,這一代年輕人的黃金時段正好陷在這兩次全球危機。

(來源:TODAYonline/Reuters/Lim Huey Teng

年輕人深陷兩次全球危機

縱使多國經濟成長率在幾年內回復到金融危機前的水平,但表面上的經濟成長數字無法掩蓋國內各種惡化的問題:民粹主義、社會不平等、經濟貧富差距、全球氣候危機。新冠疫情爆發後,人們的生活更加依賴網路科技、經濟、教育、社會溝通,無不透過網路媒介傳播。隨之而來的卻是數位鴻溝不斷擴大,這些都是人們普遍遭遇的困境。

全球風險報告特別指出,這一代的年輕人是決定這個世界未來三、四十年發展的世代,理應獲得更多支持。然而,職業生涯剛起步階段卻困在這兩次危機中,動彈不得。一個三十歲的年輕人初入職場時經歷全球金融危機,如今又經歷全球病毒大流行。這兩次衝擊只會讓他們對世界現狀有更多不滿,對未來存疑,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報告稱之為青年幻滅(youth disillusionment),並列為長期受忽視的潛在風險之一。

毫無疑問,這是全球年輕世代的共同困境,馬來西亞也不例外。不過,我國還面臨另一個受忽視的潛在風險:年輕人喪失責任與行動的能力。同樣的年齡層,同樣身陷兩次時代巨變,將在未來三、四十年肩負起國家發展,但馬來西亞的年輕世代相較之下已失去責任行動的能力。以下可從兩個例子看出這種失敗。

全球風險報告提到,氣候行動失敗是另一個長期受忽視的風險。這意味著未來世代將面對更加嚴峻的氣候危機。這項失敗也反映在我國對氣候議題的應對上。或許我們瞭解問題之所在,但缺乏承擔氣候變遷的責任與行動。

不久前,全球有四十個國家受邀出席美國主導的氣候峰會。馬來西亞未在受邀之列,恐龍部長的奇皅回應已成經典。除了批評部長外,各界並未意識到事件背後的意義。事實上,相較於四十個出席峰會的國家,馬來西亞無法就氣候危機拿出實際的方案與承諾。真相是:沒有承擔起應有的責任與行動,這是馬來西亞在氣候行動的失敗(而非沒有氣候危機)。時下年輕人依然未意識到,接下來將要承接一個什麼樣的生存環境。

2018年,十六歲瑞典少女桑伯格(Greta Thunberg)在斯德哥爾摩議會大厦前高舉「氣候擺課」標語靜坐抗議。這個看似無意的舉動迅速形成全球性的「星期五拼未來」(Friday for Future)運動,各地不少年輕學子響應號召罷課,表達對各國政府因應氣候危機的不滿。桑伯格的想法直指問題核心:由於當今政治無臺上的權勢者在氣候政策的無能,已把這項責任與風險轉嫁給下一代。政治人物的無能與失敗,是以犧牲下一世代的生存權利作為代價。

(來源:New Straits Times/Fathil Asri

喪失承擔責任與行動能力

年輕人勇於承擔氣候危機的責任,無疑值得稱許,因為他們將在未來支撐起這個世界。難道他們沒有權利為自己的將來發聲嗎?如果仔細檢視我國時下年輕人,會發現這個世代和上個世代一樣,已陷入集體的行動失敗之中,當中沒有人主動承擔行動的責任。

筆者曾經問過一群年輕人,會否認同桑伯格以罷課來表達對氣候危機的訴求。令人失望的是,桑伯格的行為很少引共鳴。當中大部份人認為,氣候危機應由檯面上那些有權勢的人去解決,桑伯格的職責是乖乖上課,做好學生的本份。

在此並非強調,年輕人該用罷課來表達對氣候議題的關心。筆者在意的是一種由自覺所驅駛的責任行動的可能,而年輕世代已喪失這種自覺與行動的能力。這個世代彷彿生活在一個同溫層,似乎沒有意識到,未來等待著他們的是前所未有的艱巨挑戰。

一個即將擁有投票權利的年輕人應有自覺與責任,對於即將主導的世界有更大的話語權。但他們準備好承擔了嗎?還是已經放棄?

另一例子讓筆者認為,他們已放棄了。今年三月,政府以疫情為由展延十八歲選民自動登記至明年九月。預料一旦落實十八歲投票,2023年將增加780萬左右的年輕選民。這股足以決定一切的力量,是各個政黨極力爭取支持的大票倉。

投票權利可以決定一國未來幾年的走向,年輕人擁有基本的權利決定未來。如今,這項權利被上個世代給剝奪了,受影響的群體竟出奇地沉默。換作是「奶荼聯盟」,若某個政府決定展延十八歲投票,肯定惹毛大批年輕人。馬來西亞畢竟不在「奶荼聯盟」,年輕人並未因此感到憤怒。

(來源:Financial Times/Jack Taylor/Getty Images

政治冷感坐視權利遭剝奪

2016年英國的脫歐公投,年長者的超高投票率(90%)起了關鍵作用,反之,出來投票的年輕人只有43%。公投結果出爐,英國慘遭「被脫歐」。年輕人普遍認為,他們的未來就這樣被上一代人所決定,因而失去許多競爭機會。年長者卻認為,「被脫歐」也怨不得其他人,誰叫年輕人都不出來投票。顯然,年輕人已為他們的政治冷感付出代價。

十八歲自動登記成為選民,擁有投票權利,是一回事;之後是否願意履行的公民義務與職責,又是另一回事。如今十八歲選民自動登記雖展延,受影響群體似乎沒有太大反彈。有人可能辯稱,既使政府兌現前朝承諾,也不足以保證年輕人在來屆大選出來投票。他們可能對政治冷感,又或許是現實的政治環境令年輕人對民主政治不抱任何期待。

比起理想的幻滅,筆者傾向認為,當下我國年輕人已喪失責任與行動的能力。今年二月,年輕失業人口已來到13.9%的高水平,加上投票權利遭剝奪,可以預見,年輕世代將對就業前景憂心,也對民主體制的改革抱持懷疑,甚至不信任。彌漫在年輕人的同溫層中的,是一種相對安逸的氛圍。對於自身處境依然保持沉默,正好說明他們已失去責任行動的能力,令人堪憂。

全球病毒大流行帶來的影響將可能持續好幾年,實質改變人類習以為常的生活。一個擁有投票權利的十八歲青年,有責任去回應未來挑戰,創造新的生活秩序,而不是單純承襲上一代遺留下來的爛攤子。正如聯合國去年極力主催的概念,年輕人應該領導新常態,重新定義後新冠時代的現實世界。

本文內容係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當代評論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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