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The Vibes)
長期來看,馬來西亞的經濟前景不理想,往後的日子可能更壞。假使疫情無法趨緩,工資補貼和生活援助金又繼續推政府高債務水平的話,或可考慮出售政府資產,進一步降低利率以刺激經濟。日本在上世紀九〇年代以後就用超低利率來減少債務負擔,不過卻是一把雙面刃。如果實施超低利率政策,可能導致內資外流、馬幣繼續貶值,同時加劇投機炒房等金錢遊戲,最終必然走向經濟泡沫化的道路。
【文/孫和聲】
新冠病毒疫情無疑重創全球經濟,也突顯出不同國家的應變能力。惟應變能力與政經體制沒有直接關係,這一點從紐西蘭和臺灣(民主政體)、中國和越南(威權政體)的表現即可看出。
馬來西亞本來在二〇二〇年九月以前還應對得當,不過,自從九月沙巴州選舉後,疫情便迅速失控,這顯示防範措施有所不足。新加坡較早前也在疫情中舉行大選,卻未加劇疫情,何以馬來西亞無法辦到?與此同時,馬新兩國均有大量外勞,由於外勞高密度群居,容易發生交叉感染,令獅城疫情突然劇增。照理來說,馬來西亞應有所警惕,對此積極防備,可是卻視若無睹。或許,過度專注政治鬥爭才是導致疫情失控的主因。
當前執政聯盟的正當性本來就大有問題——議員人數是否過半、出任首相者並非來是國盟最大黨黨魁,進一步埋下政爭不休的禍根。這個正當性問題一天不解決,政爭將難以平息,也為疫情平添解決難度。
就疫情與經濟民生的關係而言,許多國家無不嘗試在兩者之間取得平衡。從優先順序來看,應當是先因應疫情,方為有效防範措施。疫情尚未受到控制,經濟勢必難有真正好轉。馬國安全理事會似乎在二〇二〇年九月後就「重經濟輕疫情」,終至疫情失控。結果兩頭不到岸,既控制不了疫情,經濟民生也未見起色。疫情失控、經濟困頓的窘境下,馬來西亞經濟何去何從?
(來源:Malaysia Gazette/Syafiq Ambak)
抗疫財案形勢不容樂觀
目前,政府寄望疫苗抑制疫情進一步擴散,在這個前提下預測疫情將受控,疫情也隨之好轉。財政部長東姑赛夫鲁(Tengku Zafrul Abdul Aziz,上圖)還預測馬來西亞在二〇二一年的經濟成長率可達致6%。國際貨幣基金(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IMF)甚至預測高達7%。這些樂觀的預期會否成長?這裡頭涉及許多不確定因素,如變種病毒的演變、現有疫苗會否出現中長期副作用等。
截止二〇二一年一月為止,馬來西亞表面上已推出三千多億令吉的財政預算。不過,聯邦政府的實際財政支出只是大約六百億令吉,主要用於工資補貼、關懷援助金與對各行各業的減稅扣費(如水電)等。這將使到原先五百多億的財政赤字,將翻倍為一千多億令吉,佔國內生產總值(Gross Domestic Product,GDP)的6%以上。馬來西亞二〇一八年的國內生產總值為一兆四千七百億令吉,二〇一九年為一兆五千一百億令吉,之前預測二〇二〇年將升至一兆六千億令吉。如今因經濟萎縮極可能回跌至二〇一八年的水平。當然實際上萎縮多少,尚待官方公佈,估計可能是3.5%左右。
由於聯邦政府的直接債務本已佔國內生產總值大約52%,加上經濟萎縮,最新的一千億令吉財政支出,直接債務勢必增至國內生產總值的60%或更多。政府原來預計的收入大幅減少將推高財政赤字。由於二〇二〇年經濟活動大受衝擊,公司破產或收入大減,個人又失業,市場消費不振,政府收入唯恐劇跌至少好幾百億令吉。這也是何以政府最終決定讓人民自救——提領公積金(Employees Provident Fund,EPF)來過活和刺激經濟。
今年馬來西亞經濟的三頭馬車——投資、出口、消費當中,以消費佔比最高,高達60%;若消費不振,整個經濟就動不起來。因此讓國人提領公積金來消費是無奈之策。有道是急則治其標,緩則治其本。目前只能先求治標,過了眼前這關再說,以後則是以後的事。
馬來西亞國人的一般工資並不高,大多數人的公積金存款也不多,許多人的銀行戶口也沒什麼存款,一旦失業無收入,當下無錢可用,若不動用公積金,只有挨餓或鋌而走險了。如此措施反映出有不少國人糊口度日,沒什麼儲蓄,這個存在已久的問題,不是短期內可以解決的。
(來源:New Straits Times/Nadim Bokhari)
疫情惡化衝擊經濟振興
進一步而言,馬來西亞的經濟結構已日趨服務業化。從生產面來看,服務業佔了國民生產總值大約55%,其他如製造業大約23%、建築業4%,農業與礦業大體上各佔大約10%。產業形態方面,大約有64%從事各類服務業,只有17%為製造業,其他為農業與建築業各佔10%,礦業低於1%。從居住形態來看,約有74%住在大城鎮,鄉區人口日減。住在鄉區與從事農業者(農林漁牧)通常較能自足,日常消費較低,即便失業還可以熬過去。倒是住在城鎮與從事服務業者,如果本來工資不高又缺乏積蓄,萬一失業後果堪虞。城鎮人口高度密集,比鄉區容易傳播疫情。一旦疫情不受控,恐怕還得再放寬提領公積金的條件。又或由政府進一步提高債務水平,再發放更多工資補貼與生活援助金。
究竟政府的債務上限在哪裡?目前許多發達國家的公共債務,佔國內生產總值的百分比高達100%,不過發展中國家的水平則是40%左右。馬來西亞聯邦政府債務若加上間接債務,一共已超過國內生產總值80%,這幾年來還本付息近三百億令吉。相較以往,政府能用於生產性投資(發展開支)的金額,只好年復一年減少。對一個發展中國家而言,沒有投資哪來經濟發展與提升?更何況,馬來西亞人口已日趨老化,預計在二〇三〇年將步入高齡化社會。
長期來看,馬來西亞的經濟前景不理想,往後的日子可能比目前更壞。特別是馬國是個未富裕先安逸,且有高比例的成年人健康狀態欠佳。無法裁減公務員(政治上不可行),退休公務員逐年增加,這兩者的年度支出如今已跨過一千億令吉大關,往後還會繼續攀升。即便政府再實施消費稅(Goods and Services Tax,GST)也難以從根本解決財政困境。國人一般工資難於大幅提升,繳納所得稅後的工作人口僅佔整體工作人口大約15%。在這種情況下,消費力自然受到限制。終極而言,只有經濟好轉、產業升級,提高收入水平,才能治本。這又涉及教育與培訓制度的大幅改革。
假使疫情無法趨緩,工資補貼和生活援助金又繼續推高政府債務水平的話,或者可以考慮出售政府資產(如國家石油公司、政聯公司的股權),進一步降低利率以刺激經濟。日本在上世紀九〇年代以後就用超低利率來減少債務負擔,不過卻是一把雙面刃。如果馬來西亞實施超低利率政策,可能導致內資外流、馬幣繼續貶值,同時加劇投機炒房等金錢遊戲,最終必然走向經濟泡沫化的道路,如二〇〇八年美國次貸危機。
孫和聲 |
民間學者。生於霹靂州江沙,長於和豐,1976 年負笈臺灣,就讀政治大學國際貿易學系。1984 年赴日本游學,學習日語及嘗試瞭解日本經濟富强之道。著有《尷尬的大馬經濟》、《解讀馬來西亞國情》、《解讀馬來西亞經濟》、《為馬來西亞把脈》等。 |
本文內容係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當代評論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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