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Wired／Noam Galai／Getty Images）

消費者離不開Facebook、Whatsapp，商家也離不開，這個生態圈已然形成，乃全人類的共業，除非你要斷絕六親隱居深山，否則休想逃走。消費者不理智地譴責Whatsapp，但這瘋牛症是間歇性的，很快就回過神來，下載Signal、Telegram的那兩千萬人並沒有真的放弃Whatsapp，而是在探索其他選項罷了。我是在鼓勵你使用Whatsapp嗎？又不是。我只是在說，別不明就裡地隨網民狂牛般地亂沖，應該理智地選擇適合自己的科技環境。

【文／周若鵬】

Whatsapp更新隱私條約，容許母公司Facebook使用更多用戶資訊，若用戶不接受，就在今年2月8日切斷服務。此舉犯衆怒，大量用戶瘋牛般出走到競爭對手的通訊平臺Signal和Telegram。有多大量？Signal在一週內增加1千7百萬用戶，Telegram則是8百萬。可是這風波其實沒什麽大不了。兩千萬用戶不過是Whatsapp 20億用戶的1%，而且這1%也並不是真正出走。

這兩千萬人的腦子只收到一則簡單的訊息，然後就本能地作出簡單的反應：Whatsapp出賣我的隱私，所以我就報復性出走。隱私條約中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絕大多數人懶得去讀，也沒幾個人能讀懂。究竟Whatsapp怎樣出賣你的隱私呢？它概括地說將與Facebook産品緊密結合，會分享你如何使用 Whatsapp的周邊資訊，比如活躍時段、通訊頻率、你自設的「關於我」資料，以及你的所在位置等等。說到底，都是爲了方便Facebook更精准地打廣告罷了。爲什麽需要廣告？每個消費者都知道原因，但每個人都選擇不要想起。

這就像我開了一家麵包店，麵包都不要錢，隨你來拿。我賠本在做，你吃得開心。吃了三年之後我對你說：「你吃了三年，是不是至少跟我說說你叫什麽名字？住在哪里？」然後你就對我發火了：「你這樣怎麽對得起我？我這就到對面吃免費麵包去，再也不要光顧你了！」

（來源：Quartz）

這是多麽匪夷所思、不可理喻的事，但把麵包店換成網路服務和軟體，你又覺得全世界虧欠你，免費乃理所當然。Whatsapp公司沒有像麵粉、牛油這樣的直接成本，但養著員工50人，硬體設施維護費用不知多少。Telegram服務全球5億用戶的代價是每年一億美金，幾乎都由俄羅斯社媒大亨杜洛夫（Pavel Durov，上圖）一人承擔。Whatsapp聯合創辦人艾克頓（Brian Acton）離職後，因對Facebook不滿，於2018年捐贈5千萬美金給Signal Foundation，這數目顯然也不太够，不然Signal 怎會因爲增加了「區區」千萬用戶就當機兩天？

羊毛出在羊身上，你是羊，你的個人資料就是羊毛。Whatsapp剪了你一撮羊毛，其實沒給你帶來什麽損傷。而且如果你是Facebook用戶，你早就在出賣資料給他們了，Whatsapp出賣的是你老早就出賣了的隱私，還有什麽好抗議的呢？好吧，我們且來抗議、杯葛，但歷史證明這些舉措都是三分鐘熱度罷了。2018年發生Facebook泄漏資料醜聞，艾克頓發動「#delete Facebook運動」，然後Facebook的年營收從2018年的558億美金上升到2019年的707億。吹咩？

消費者離不開Facebook、Whatsapp，商家也離不開，這個生態圈已然形成，乃全人類的共業，除非你要斷絕六親隱居深山，否則休想逃走。消費者不理智地譴責Whatsapp，但這瘋牛症是間歇性的，很快就回過神來，下載Signal、Telegram的那兩千萬人並沒有真的放弃Whatsapp，而是在探索其他選項罷了。我也想删除Whatsapp，可是裏頭有N個工作群組、親友群組，我走得了嗎？如果你能看開一點，不要在意那些你本來就已經出賣得不能再出賣的個人資料，Whatsapp的確是目前保安最完善的通訊app。

Whatsapp很早就全面實行端對端加密，訊息離開你的手機時便已加密，只有接收者的手機才解密，中途就算Whatsapp內部員工攔截，也讀不到訊息內容，Whatsapp是無法和Facebook分享你的訊息的。Signal和Whatsapp一樣全面加密，但我們已從Signal當機看到它的硬體資源不如Whatsapp。排名第二的Telegram並沒有全面實行端對端加密，必須特別啓用秘密通訊功能以後才有，這方面比Whatsapp稍遜一籌。但Telegram還是很受歡迎，爲什麽呢？

（來源：The Hindu／Reuters）

因爲沒幾個外行人懂得什麽是加密。Telegram崛起是因爲創辦人杜洛夫保證不用個人資料牟利，而且不對政府妥協，用戶認同杜洛夫的理念，於是越來越多人使用Telegram。但那始終只是杜洛夫一厢情願的個人承諾罷了，倘若公司找不到盈利模式，必難以久遠。Signal由非盈利機構經營，它的承諾大概比較可靠，可是哪里找錢來出糧、維護硬體設施呢？Whatsapp找到了自己的金礦，以用戶周邊資料換取金主持續投資，營運模式是比Telegram健康的。你大可選擇不使用Whatsapp，但沒理由譴責他們這樣賺取利潤——你沒付過Whatsapp一毛錢。

我是在鼓勵你使用Whatsapp嗎？又不是。我只是在說，別不明就裡地隨網民狂牛般地亂沖，應該理智地選擇適合自己的科技環境。我暫時卸載不了Whatsapp，但我個人十分推崇Telegram。儘管Telegram沒全面加密，但它的「共有通訊記錄」、公開頻道、檔案傳輸、防止截屏等功能，都是Whatsapp所沒有的。Whatsapp有多久沒推出新功能了？垃圾訊息一堆也不設法改進，恐怕是因爲太成功，變懶惰了。

Whatsapp真的無可取代嗎？暫時是這樣，但按照目前走勢來看它必會式微。如果你有足够多的朋友試用Telegram，你就有理由也試一試Telegram，然後你就會發現它真的比Whatsapp好用，Telegram的用戶因而倍數增長，突破了某個臨界點後，Whatsapp就變得無關緊要了。然後呢？

然後，杜洛夫會要想法子要賺錢，於是又得罪羊群，使得羊群瘋牛般地衝到另一個平臺，也許又是Whatsapp吧，如此周而復始。

周若鵬	馬來西亞華裔詩人、作家，生於吉隆坡。作品散見於馬來西亞各大報章及個人部落格。現任大將出版社社長。

本文內容係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當代評論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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