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民主化進程的未必是正面效果和進步勢力的鞏固,其挑戰更為嚴峻。馬來西亞只不過換了新的政府,舊的社會分歧和矛盾依然存在,甚至可能在政治角力中進一步被激化。部份右傾的馬來或穆斯林組織、政黨,目前卻把爭議性議題捆綁在一起,加劇馬來穆斯林的不安,讓他們感覺無論在語言、宗教和性別議題都面對威脅。如果我們不審慎處理,或會讓不同的馬來穆斯林組織、政黨和個人集結,屆時社會可能面對更嚴重的撕裂。
【文/丘偉榮】
509改朝換代後,一系列身份政治議題接踵而來,從承認統考文憑到捍衛性別少數權利、遣返印度籍伊斯蘭宗教司扎基爾納益(Zakir Naik,下圖),到維護什葉派穆斯林權益。這些都是棘手的語言、宗教和性別議題。
一直以來,我不認同伊斯蘭化進程只是伊斯蘭黨單方面造成的說法,也不茍同種族主義政策的禍首只有巫統。因為不少穆斯林組織與個人幕後推動這些議程,其中不乏馬來穆斯林的民意基礎。伊斯蘭化趨勢不只涉及本土政治,更是跨國的全球現象。反對承認統考、支持同志權益或遣返印度籍宗教司者,不必然都是巫統和伊黨支持者,還包括上屆選舉票投希盟的馬來人。上屆大選不少馬來人投選希盟,主要是反納吉、反消費稅和不滿生活費高漲;在族群、宗教、性別和語言等議題上,這些人極可能傾向維持現狀。
換言之,厭惡納吉政府的貪腐,抵銷了種族和宗教情緒的發酵。將反國陣的馬來選票視為反種族和宗教政治,或許不是準確的解讀。
簡化議題無助公共討論
這些所謂「保守」的馬來人,不只是來自半島東海岸的「鄉區」馬來人,也包括雪隆一帶的「都市」馬來人。我向來反對簡單化地以開明或保守,來區分誠信黨和伊黨、希盟和巫統支持者。當然,也不會一律把反對統考言論標籤為種族主義者,或將支持扎基爾納益者視為宗教狂熱份子。
很多時候,這些身份政治的爭議涉及馬來穆斯林社會內部的變化、分歧和角力,惟在種族政治炒作下,經常被簡化為馬來人與非馬來人、穆斯林和非穆斯林的對立。比如說,反對遣返扎基爾納益者未必是反對承認統考文憑;某些英文源流教育背景的「開明」馬來人,認同改革宗教官僚體系卻對承認統考文憑有所保留;而不少馬來民族主義者跟伊斯蘭主義者在一些議題上是對立的。
(來源:IBTimes India)
部份右傾的馬來或穆斯林組織、政黨,目前卻把這些不同的議題捆綁在一起,加劇馬來穆斯林的不安,讓他們感覺無論在語言、宗教和性別議題都面對威脅。如果我們不審慎處理這些爭議,或會讓不同的馬來穆斯林組織、政黨和個人集結,屆時馬來西亞社會可能面對更嚴重的撕裂。
眾聲喧嘩中覓社會共識
國陣執政時代以「分而治之」卻又「權力共享」的模式調和社會矛盾,不同背景的國人鮮少能在公共空間討論差異、尋找共識。如今民主空間打開後,踴躍發聲的不只是公民社會,還包括保守和排他的組織。結果,我們看見除了理性對話和真誠交流,更有情緒化的謾罵、負面標籤和各持己見的喊話。
印尼民主化後,這幾年來宗教保守勢力擡頭,利用民主空間和社交媒體來推動保守議程,某些政治人物為了選舉利益,不惜助長他們原本不認同的風氣。結果,許多本來宗教和政治立場不同的穆斯林團體和政黨,集結推翻前雅加達省長鍾萬學,嘗試在2019年總統選舉擊垮現任總統佐科威。
伴隨民主化進程的未必是正面效果和進步勢力的鞏固,其挑戰更為嚴峻。印尼1998年烈火莫熄推翻了蘇哈多政權,二十年來社會改革起起落落,馬來西亞烈火莫熄的成功比印尼遲了二十年,未來的路肯定不會一帆風順。
烈火莫熄1.0成功推翻國陣,烈火莫熄2.0才剛開始。不同人士對改革議程抱持不同意見,對國家的未來也有不同的想象。我們只不過換了新的政府,舊的社會分歧和矛盾依然存在,甚至可能在政治角力中進一步被激化,所以推動變革還是循序漸進比較好。
丘偉榮 |
馬來西亞國民大學大馬與國際研究所研究員。 |
本文內容係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當代評論立場。
喜歡這篇文章請加入當代評論臉書專頁,給予我們支持與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