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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德/沙巴強人政治與西瓜效應

(來源:Malaysia Gazette/Fareez Fadzil

沙巴州選前「沙菲益效應」掀起的政治旋風,與選後「西瓜效應」吸引若干國陣議員的倒戈支持,雖無直接的因果關係,但這兩項因素卻在2018年選舉產生偶然的交錯,最終使得沙巴在二十四年後再度迎來政黨輪替。自從沙巴民統黨選後翌日宣佈退出國陣,其骨牌效應已經開始發酵。砂拉越四黨近日宣佈脫離國陣且自組地方性聯盟後,該效應惟恐蔓延至馬來半島,部份失去權力和選區撥款的巫統議員,極可能陸續跳槽到希望聯盟。


【文/李泰德】

馬來西亞第十四屆大選落幕後,吉打、霹靂與沙巴三州分別出現「懸峙議會」(Hung Parliament),未有單一政黨取得過半議席。在組織州政府的過程中,皆出現了國陣與希望聯盟/沙巴民族復興黨爭相拉攏第三黨,甚至對方議員的現象。以上三州,尤以沙巴的「搶人」過程最具戲劇性,因此本文將聚焦在這個「風下之州」,從「強人政治」與「西瓜效應」的觀點,來探討沙巴政治的特性。

打從沙巴州在1963年與馬來亞聯邦(Malayan Union)、砂拉越與新加坡共組大馬來西亞聯邦(Greater Malaysia)後,其政局長期驚濤拍岸,直至沙巴團結黨(Parti Bersatu Sabah,PBS)在2001年重回國陣而導致失去強大反對黨後,方成為坊間所謂「國陣定存州」(fixed deposit of Barisan Nasional)。

實際上,沙巴是馬來西亞發生最多次政黨輪替的州屬:
一、1976年由弗亞(Fuad Stephens,皈依伊斯蘭教名為唐納史蒂芬,Donald Stephens)領導的沙巴人民黨(BERJAYA)擊敗慕沙達法(Mustapha Harun)領導的沙巴統一陣線(USNO,沙統);
二、1985年百林(Pairin Kitingan)新成立的沙巴團結黨擊敗人民黨的哈里斯(Haris Salleh)成為第二位卡達山族(Kadazan)首長;
三、1994年因沙巴團結黨議員跳槽而成為新政府的沙巴國陣;
四、2018年由沙菲益(Shafie Apdal,下圖)為首的沙巴民族復興黨(Parti Warisan Sabah)與沙巴希望聯盟、沙巴民統黨(United Pasokmomogun Kadazandusun Murut Organisation,UPKO)共組新政府。

(來源:The Star TV

四次的政黨輪替,除了1994年大選因為國陣聯邦政府選前金錢政治與選後利誘跳槽得逞外,其餘三次皆與強勢領導人掀起的政治旋風息息相關。

強勢領導旋風掀起政黨輪替

身為卡達山與杜順人(Dusun)的民族領袖,弗亞的回歸,讓沙巴人民黨在1976年州議會選舉中狂掃絕大多數非穆斯林土著的議席。隨著弗亞同年空難離世,來自坦布南(Tambunan)的百林趁勢崛起,較後成為該族的「最高領袖」(huguan siou),也對首席部長哈里斯構成巨大威脅。兩人因理念相左而決裂,百林退黨製造補選勝出,奠定了在卡達山、杜順族的領導地位。最終在1985年州議會選前組織沙巴團結黨,成功贏得政權。

沙巴在1994年大選後,因國陣向沙巴團結黨議員挖角,令後者被迫交出州政權。此後,沙巴反對政治基本上是由百林為首的沙巴團結黨把持。由於兩場國會與州選舉後該黨議員不斷被國陣挖角,使得團結黨最終認清無法與掌有聯邦政府背書的沙巴國陣政府對抗,最終在2001年宣佈回歸國陣。這項宣布,也直接造成該州接下來十五年沒有強勢本土反對黨的局面,導致沙巴成為國陣的「定存州」。

在政治上,強勢領導人的重要性在於,不僅能靠「領袖魅力」吸引選民,帶動選情,更可說服選民:透過強勢領導及其團隊,定能勝任領導政府運作。在1999年州選後的接下來三次選舉,非國陣陣營非但沒有一名強勢領導人,更無公佈首長候選人藉此展現執政的決心。就算2008年政治大海嘯的帶動,同時獲得來自國陣的威弗烈(Wilfred Bumburing)和拉津(Lajim Ukim)等人加盟,但2013年大選時民聯亦未公布首長候選人。

(來源:Tan Su Lin AWANI Twitter

曾任聯邦部長和巫統全國副主席的沙菲益,由於出走自威權政黨,不僅掌有諸多資源並深諳巫統在遊戲中的弱點。與1976和1985年兩次州選不同的是,弗亞與百林是來自卡達山與杜順族的領袖,沙菲益則是紮根東海岸的巴夭族(Bajau,超過95%為穆斯林)。歷經2003年的選區重劃,加上選民結構改變,穆斯林土著過半的議席,到2018年佔了60個總席次的36席。因此,若要在沙巴州再次掀起政黨輪替的旋風,穆斯林土著選民佔多數的選區則扮演最重要的角色。

沙菲益已成穆斯林重要在野領袖

在2018年州議會選舉,沙巴民族復興黨掀起的沙菲益效應,成功在穆斯林土著選區開拓新的政治版圖。該黨和國陣分別贏得18個穆斯林土著議席。這也是非國陣政黨近幾十年來在該類型選區表現最好的一次。值得一提的是,沙菲益相信是沙巴州五十年來最具份量的穆斯林反對黨領袖,因此非國陣陣營能在此次選舉贏得半數穆斯林土著選區,這位領袖所帶來的政治效應並不可忽視。另外,雖然民興黨與希望聯盟在華裔選區與混合選區也大獲全勝,甚至在華裔佔多數的選區取得超過七成五的得票,但非穆斯林土著的14個議席因第三黨贏得超過兩成得票,使得國陣得以在選票分散的情況下,贏得10個州議席。根據初步選票統計,與2013年選舉相比,國陣的非穆斯林土著得票有微弱增長。

1990年全國大選前夕,百林率領沙巴團結黨退出國陣,支持東姑拉沙里(Tengku Razaleigh Hamzah)領導的人民陣線(Gagasan Rakyat)。這項轉變,使到馬哈迪在選後決定創立巫統沙巴分部,而以穆斯林佔多數的沙統則自行解散與巫統合併。之後,聯邦政府更屢屢報復沙州政府,透過聯邦資源籠絡選民,使得1994年州選舉非常激烈。雖然沙巴團結黨最終以25席對23席的微弱優勢組織州政府,不過選後,柏納東博(Bernard Dompok)和佐瑟古律(Joseph Kurup)分別帶領團結黨議員退出國陣,成立沙巴團結黨(後更名為沙巴民統黨)和沙巴人民團結黨。最終沙巴國陣成功獲得過半州議席並組織州政權。

(來源:Sayang Sabah

2018年州選結果出爐後,首先表態要打破「懸峙議會」僵局的是由國陣沙巴團結黨主席百林的胞弟,也是沙巴立新黨(Parti Solidariti Tanah Airku)主席傑菲里(Jeffrey Kitingan,上圖)。雖然該黨僅贏得沙巴內陸地區的坦布南(傑菲里以1,037張多數票擊敗胞兄百林)和冰谷(Bingkor),但選後與沙巴國陣達成協議,即在其議員退出巫統與國陣的前提下共組新政府。雖然如此,民統黨主席馬迪烏斯登敖(Madius Tangau)率領旗下議員支持沙菲益(該州議員5月10日宣佈支持國陣組織政府,但在5月11日宣佈跳槽至民族復興黨)。

新政局觸發轉舵靠攏風潮

沙巴1994年和2018年掀起的議員集體跳槽事件,與誰主聯邦政權這個因素不無關係。換言之,沙巴議員常以國陣或希望聯盟為聯邦執政黨作為主要判斷。當雙方在州層級選舉不分軒輊時,往勢力較強的一方靠攏(此原則不適用於沙巴立新黨,因傑菲里分散希望聯盟與沙巴民族復興黨得票的動機,大於推翻由慕沙阿曼為首的沙巴國陣)。這類試圖往權勢靠攏的政治效應,也被稱為「西瓜效應」(源自閩南話俗諺「西瓜靠大邊」)。1994年柏納東博和佐瑟古律退出沙巴團結黨,和2018年馬迪烏斯宣佈民統黨退出國陣,皆是同樣的道理。若把目光轉到砂拉越,該州國陣的四個成員黨,還有半島巫統和馬華相繼傳出黨員退黨並加入希盟各黨,正因選後新強勢的一方經已出現,所以如同切開的西瓜般,往大面積的那一邊倒下。

(來源:NX Digital

馬來西亞雖奉行聯邦制,但權力卻集中在聯邦政府手中。由於聯邦政府無須與州政府分享絕大多數的權限與稅賦,在「國」大「州」小的情況下,若支持與聯邦政府較疏遠的政黨組成州政府,將不利於該州的整體利益(國陣聯邦政府不向沙巴團結黨執政的沙巴、伊斯蘭黨的吉蘭丹,還有1999年至2004年的登嘉樓,發放石油權利金,即為顯例),議員本身也被視為對聯邦政府不友善的政治人物。畢竟掌握資源多寡,攸關選舉連任成敗,將籌碼押在較具有權勢(獲聯邦執政黨背書的陣營)的一方才能獲利。

本文所提論點,選前「沙菲益效應」掀起的政治旋風,與選後「西瓜效應」吸引若干國陣議員的倒戈支持,雖無直接的因果關係,但這兩項因素卻在2018年選舉產生偶然的交錯,最終使得沙巴在二十四年後再度迎來政黨輪替。其中「強人政治」帶來的借鑑便是,政黨若能在選前推舉形象鮮明的領袖出擊,將為該黨帶來加分效果,有助於拉抬聲勢。至於「西瓜效應」的影響,自從沙巴民統黨選後翌日宣佈退出國陣,其骨牌效應已經開始發酵。砂拉越四黨近日宣佈脫離國陣且自組地方性聯盟後,該效應惟恐蔓延至馬來半島,部份失去權力和選區撥款的巫統議員,極可能陸續跳槽到希望聯盟。

本文內容係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當代評論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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