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Sara Gironi Carnevale／ASIS International）
如今，巫統不再一黨獨大，但是種族議題依然盛行；言論空間打開了，保守輿論仍然普遍。面對複雜的政治局勢和媒體生態，我們需要新的思維和策略。我們在高喊言論自由的時候，也應該探討如何治理和規範社交媒體使用，不讓其成為右翼勢力滋長的溫床。而進步人士在爭取體制和媒體改革的同時，也應該更積極地耕耘和推廣進步論述，並設法抑制保守和右傾輿論主導社會輿論。
【文／丘偉榮】
近幾年來，國內外的政治局勢和媒體生態都經歷巨大變化。社交媒體的普及挑戰傳統媒體扮演的角色，民粹主義的擴張亦對民主價值帶來極大的沖擊。社交媒體平台的崛起初期，不少論者高喊「人人都可以當記者」，認為社媒可以讓各種言論百花齊放；然而，在沒有編輯把關的情况之下，社媒如今卻讓極右人士更能放肆地散播仇恨和帶領政治風向。
多個國家的民主化浪潮讓「人民力量」的口號響遍各地。不少人也認為，民間組織的崛起可以讓社會更加多元進步；但是，近幾年以來卻有不少右翼民粹份子自稱「代表民意」，假捍衛多數人的利益之名，打壓各個少數群體。民主空間被民粹人士騎劫，言論空間被仇恨言論占據；從印度到印尼，從美國到意大利，這是很多民主社會正在面臨的挑戰。
回到馬來西亞，過去，巫統一黨獨大，民主人士在選舉時高喊「只要不是巫統」（Asalkan Bukan Umno），並且以為打倒巫統，許多問題就會迎刃而解。過去，國陣監管媒體，進步團體積極爭取媒體自主和新聞自由，仿佛擁有言論自由，社會就一定會變得更進步和開放。結果，巫統在二〇一八年第十四屆全國大選垮台，但是，種族和宗教議題仍舊橫行。一些更排他、更極端的右翼勢力也趁機崛起，不曾間斷地打壓少數群體。
開始的時候，社交媒體仿佛賦予我們自由，用以突破政府對言論的鉗制。然而，社媒較後也成為滋長假新聞和仇恨言論的溫床，其帶來的同溫層和認知偏差效應也可能擴大多元社會的分歧。
（來源：走出既定觀點
儘管局勢已經改變，但國內一些人士還是停留在巫統主導和社媒還未普及化的時代，繼續高喊拒絕巫統、繼續高喊爭取言論自由；有一部分進步人士竟然認同與極右黨團如穆斯林聯合會（ISMA）合作推翻巫統，亦有一些民主人士認為我們必須給予極右人士宣傳平台，以彰顯言論自由的精神。「政府和政黨是惡的，民間和公民組織是善的」、「有了言論自由，社會就會更多元和開明」，或許我們必須走出這些既定觀點，以新範式及新策略面對新的政治局勢和媒體生態。
如今，我國言論自由的主要敵人可能不再只是政府和惡法，還包括那些經常在社交媒體揭發所謂「違反伊斯蘭教義」事件的排他人士。排他人士濫用他們的言論自由，壓制自由派和少數群體的表達自由。
同樣的，我國多元社會的首要敵人也可能不僅是巫統和伊斯蘭黨，而是那些自稱「代表大多數群體民意」的右翼民粹份子。這群主張馬來穆斯林獨尊立場者比巫統更為強烈。這些右翼黨團人士也經常自稱「反貪」和「反對腐敗」的巫統。然而，他們同時也推崇更為右傾的主張，如關閉華淡小、提倡馬來人團結政府和支持優先購買穆斯林產品運動（Buy Muslim First）。
（來源：ARTICLE 19）
應抑制保守與右傾言論
我曾經與很多論者一樣，相信民主化會讓不同聲音相互激蕩，而在這個過程中，社會氛圍將會更為進步。同樣的，當越來越多穆斯林黨團人士互相競爭，伊斯蘭論述就會變得更多元和進步。但是，這幾年來的社會變遷和政局發展證明事實未必那麽簡單，事件的發展比我們想象得還要複雜。是的，民主化的確可以讓進步人士得利，但同時也可能讓保守排他勢力有更大的空間擴張影響力；越來越多的馬來穆斯林民間組織表面上看起來百花齊放，然而他們之間可能卻是往「捍衛伊斯蘭」和「保障馬來人利益」的方向靠攏和競爭。
如今，巫統不再一黨獨大，但是種族議題依然盛行；言論空間打開了，保守輿論仍然普遍。面對複雜的政治局勢和媒體生態，我們需要新的思維和策略。我們在高喊言論自由的時候，也應該探討如何治理和規範社交媒體使用，不讓其成為右翼勢力滋長的溫床。與此同時，我們也應該思考擁有言論自由之後，怎樣的輿論將會成為社會主流；擁有民主空間之後，怎樣的價值觀將會主導政局發展。反貪固然是極為重要的議程，但這並不代表可以為了反貪而與極右份子為伍；更重要的是，我們必須思考集體展望的是怎樣的經濟政策和治理。換言之，進步人士在爭取體制和媒體改革的同時，也應該更積極地耕耘和推廣進步論述，並設法抑制保守和右傾輿論主導社會輿論。
 丘偉榮 |
馬來西亞國民大學大馬與國際研究所研究員。 |
本文內容係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當代評論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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