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The Indian Nation)
撤換領袖讓反對黨本身能確保得以在意識形態、選舉運作、領袖治黨方面不斷檢討。希盟若想再與國陣、國盟來屆大選一較高下,安華就應為「喜來登政變」後的種種失誤負責,讓希盟能有新的領導組織備戰。安華雖表明將為甲州補選失敗負責,惟希盟仍視之為集體責任,聲稱安華不應為此辭職。這顯示除了安華,希盟無意也無力去擘劃一個沒有安華的反對陣營。這也是為何即使多次失誤拖累希盟,安華依然穩如泰山。
【文/鄭至健】
如果選舉表現差勁、未能幫助政黨奪下政權,政治領袖辭職明志,可說是再正常不過,也符合議會民主的問責機制。在一個健全議會,執政者要向民衆負責,反對黨領袖同理也需為是否有效制衡執政黨、為黨奪下政權負上政治責任。
英國撒切爾夫人(Margaret Hilda Thatcher)領導的保守黨在上世紀八〇年代幾乎把敵對的工黨打得潰不成軍之時,工黨前前後後換了五次領袖,分別是詹姆斯卡拉漢(James Callaghan)、邁克爾傅特 (Michael Foot)、尼爾基諾克 (Neil Kinnock)、約翰施密特(John Smith),直到為人熟悉的托尼布萊爾 (Tony Blair)。同理,由首相布萊爾領導的工黨在自九〇至兩千年代稱霸英國政壇,保守黨領袖一換再換,從約翰梅傑(John Major)、夏偉林(William Hague)、伊恩鄧肯史密斯 (Ian Duncan Smith)、邁克爾霍華德 (Michael Howard) 到戴維卡梅倫 (David Cameron),在二〇一〇年大選才從工黨手中奪回政權。
以上所列的英國政治領袖,全都受命領導其所屬政黨去監督執政者,但一旦選舉失敗或犯下嚴重政治錯誤,就得因民意和黨內壓力辭職。在撒切爾和布萊爾分別執政的十年,英國雖然沒有政黨輪替,但反對黨領袖頻頻換人讓首相無論在行政或立法都不敢掉以輕心。那時的反對黨不斷撤換領袖,顯示其不甘於成為萬年反對黨,或認定某位反對黨領袖拜相乃天命所歸。撤換領袖讓反對黨本身能確保得以在意識形態、選舉運作、領袖治黨方面不斷檢討。希盟若想再與國陣、國盟來屆大選一較高下,安華(Anwar Ibrahim)就應為「喜來登政變」後的種種失誤負責,讓希盟能有新的領導組織備戰。
(來源:Malaysia Gazette/Fareez Fadzil)
希盟在馬六甲州補選和隨後的砂拉越選舉慘敗,都足以讓任何反對黨領袖蒙羞甚至下臺謝罪。但馬來西亞反對黨政治的最大悲哀是,反對黨領袖可以在政治操作為所欲為,無需背負政治責任。黨內異議要求領袖反省認錯卻被套上「不顧全大局」、「能共富貴能為何不能共患難」罪名。行動黨州議員以相對溫和態度要求安華在甲州補選後退位,竟然招徠公正黨員流氓似得「登門造訪」。
自省負責才能重拾民心
究竟希盟內部為何未嚴厲批判安華首肯的「有原則青蛙」戰略?收納巫統出走的議員,反而令希盟失去道德制高點、基本盤崩潰,失去更多議席。撇開跳槽者的政治道德,安華的選舉策略根本打錯算盤。如果希盟集體默許安華繼續接收「有原則青蛙」,那希盟對「喜來登政變」的陰謀背叛心生怨恨,完全是因為結果不利於他們,而非政變有負選民付託。然而希盟並沒有在疫情肆虐、經濟受創、保守勢力崛起時善盡反對黨的角色,安華一系列的奪權動作,反而讓民眾逐漸對希盟失去信心。
倘若在其他國家,這種無視支持者的政治失誤肯定受到嚴厲質疑,希盟內部應集體呼籲安華下台。遺憾的是,這些聲音只限於少數行動黨國州議員,民間和社群媒體對希盟與安華在甲州補選的批判,反而更為誠實、體現民意。安華雖表明將為甲州補選失敗負責,惟希盟仍視之為集體責任,聲稱安華不應為此辭職。這顯示除了安華,希盟無意也無力去擘劃一個沒有安華的反對陣營。這也是為何即使多次失誤拖累希盟,安華依然穩如泰山。
(來源:The New Indian Express/AP)
有者認為希盟自從「喜來登政變」後的低迷,最大原因不是誰該退下來、誰該取而代之,而是希盟仍然擺脫不了「希盟是行動黨華人的傀儡」之言,無法獲得巫裔選民支持。希盟就算靠著國陣和國盟分散選票,取得國會過半議席僥倖執政,也會因為沒有過半馬來人支持,不敵保守言論煽動而自動崩盤,重演「喜來登政變」。話雖如此,希盟若沒有任何重大改革,仍以原班人馬迎戰國陣國盟,未來恐怕連基本盤也守不住,再次慘遭滑鐵盧。選民冷淡,安華與巫統眉來眼去卻屢次失誤,很難重燃選民熱情,遊說支持者自二〇一八年後回鄉投票救國。
相較於後來崛起的慕尤丁(Muhyiddin Yassin)、依斯邁(Ismail Sabri Yaakob),安華的套路甚至意識形態已被摸透。除了二〇〇八年政治海嘯,以首相候選人之姿領軍的安華未再有突出表現。相反的,若以全新人馬出擊,可能會為希盟的改革號召帶來不同迴響,往後成績甚至更勝從前。英國在撒切爾時期,工黨通過汰換領袖與其意識形態,持續與保守黨在選舉競爭,倘若失敗即刻下台選出新一位政黨領袖。工黨這期間長期面臨動蕩,傅特在一九八三年以極左經濟模式迎戰撒切爾的新自由主義,創下工黨有史以來最差的大選成績。後來的諾克、施密特、布萊爾先後把工黨從傅特的濃厚社會主義色彩,逐漸轉變為靠向中間選民的第三道路,終於在一九九七大選修成正果,這反映出工黨雖屢次受挫仍敢於嘗試變革的勇氣。
(來源:Syaiful Redzuan/SOPA Images/Light Rocket/Getty Images)
破釜沈舟再創政治新局
更換領袖除了體現政治問責外,革新作風將為政治領導帶來改變。國陣和國盟陸續以新面孔領軍變革之際,希盟還執著在位超過十年的老面孔就顯得有點跟不上時代了。民眾對「安華的希盟」還會端出哪些政綱、競選宣言已不陌生,甲砂兩場敗仗證明目前希盟確實難以取信選民。即使安華是我國多元政治的代表,眼前的事實卻是其領軍表現平庸,無法將多元政治轉化為政策。希盟何不破釜沈舟以民主方式選出另一位能代表希盟所政治價值為領導者。慕尤丁在政變成為首相,依斯邁則因為巫統土團黨相爭而漁人得利,安華是唯一首相人選的說法自然不攻自破。
在後安華時代,希盟不必違背議會民主精神急於奪權,應堅持原則以改革為要,一步一步為開明多元政治殺出一條血路。當然若大刀闊斧由努魯依莎(Nurul Izzah Anwar)或陸兆福等二線領軍,短期內群龍無首的希盟有可能在選舉表現更糟,或面臨解散的命運。如今國盟在甲州勝選,顯示希盟下屆大選難有作為,加上行動黨冒出單飛內憂,如此倘若勉強撐著,一旦希盟下屆敗選,局面勢必更為尴尬。
反觀巫統顯得異常務實。二〇〇二年馬哈迪(Mahathir Mohamad)閃電辭職,二〇〇九年阿都拉(Abdullah Ahmad Badawi)黯然下臺,到二〇一八年納吉選後辭去黨主席,某種程度上是因為黨內意識他們已無法繼續帶領巫統掌握政治主導權,而以各種手段維護集體利益。這些巫統領袖被逼宮下臺後,間接延長了巫統掌權的政治壽命。在二〇二一年,與土團黨惡鬥的巫統,甚至可以把依斯邁捧上首相寶座,這證明除了安華,希盟不是沒有首相候選人,只是沒有政治勇氣甚至意願去想象一個沒有安華或截然不同的反對黨聯盟。
鄭至健 |
群議社社員,目前為獨立研究員,研究興趣包括政黨政治、政治體系、地方民主和國際政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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