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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家/你會捐款給母校大學嗎?

(來源:Business Insider/Darren McCollester/Getty Images

你會捐款給母校大學嗎?我們似乎還沒看到「捐贈春天」降臨本地大學。欲解讀這種現象,必須審視國內公立大學的制度問題和施政弊端。值此非常時期,為顧全大局,我認為政府削減公立大學撥款是情有可原,但應該放慢削減速度,一下子來個20-30%的大刀亂砍,只會造成國家的整體大學教育素質退步,也摧毀各大學多年來苦心建立的研究進展。至於公立大學需要多少年,來適應這種新挑戰和渡過難關,就看有關當局是否真的有心發展大專教育和科研了。


【文/宋明家】

自2016年開始,馬來西亞政府連續兩年減少對國內公立大學的撥款後,各個大學開始喊窮,校內教學、研究等學術活動也大受影響。斷奶後的公立大學,如何學習自立,增加收入,學習高效率使用資源等,都是當前所面對的挑戰。

有不少學者提出「捐贈基金」(endowment)來應對挑戰。

相信許多公立大專的畢業生都曾收過來自母校大學的募款電郵;這種年度捐贈的方式,一般數額不大,也不稱為endowment。但積沙成塔,若畢業生以母校為榮、認可母校的培育,捐贈者多的話,累積起來的數額當然也可觀;其他也有借用學校的運動強項,比如足球賽,或者舉辦晚宴,通過售票等方式來募款。

至於數額更大的捐贈基金,就是重頭戲了。這種善款通常來自畢業後賺大錢的畢業校友,或認可大學對社區貢獻的企業集團。

根據2017年全球大學捐贈基金排行榜(The 100 Richest Universities in the World)的數據顯示,哈佛大學是目前全球最富有的大學,捐贈基金高達三百四十五億(以美元計,下同),加上其他收入(比如每位大學本科生的平均年學費為四萬五千),以用於應付龐大的開銷,包括支付教授的薪水(平均每人二十二萬六千)、翌年的研究經費(大約是十億)等。

這麽一大筆三百四十五億捐款到底是怎麽來的?

網上數據顯示,捐錢給哈佛大學至少一億的私人集團包括足球聯盟球員協會(National Football League Players Association,NFLPA)、大衛·洛克斐勒(David Rockefeller)、艾米莉·普立茲(Emily Rauh Pulitzer)、肯尼斯•格里芬(Kenneth C. Griffin)和比爾與梅琳達‧蓋茨基金會(Bill & Melinda Gates Foundation)等。

其他接受捐贈超過一百億的大學,還包括德州农工大學(Texas A&M University)、賓州大學(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麻州理工學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阿都拉國王科技大學(King Abdullah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普林斯頓大學(Princeton University)、史丹佛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德州大學系統(The University of Texas System)和耶魯大學(Yale University)等。在這「百億捐贈俱樂部」裡,除了沙地阿拉伯的阿都拉國王科技大學外,其餘都是美國大學。

另外,富豪大學排行榜的五十大,共有四十一所大學來自美國,其他分別來自英國、沙地、日本和新加坡。

(來源:Today Online

新加坡的南洋理工大學(Nanyang Technology University, NTU)和新加坡國立大學(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 NUS)也名列榜上。前者於2017年的捐贈基金數額為二十四億,後者是二十二億五千萬。捐贈給南洋理工大學的善長仁翁,包括來自印尼的億萬富翁翁俊民(Dato’ Sri Tahir,捐款數額為三千三百萬);過去十年內,南洋理工大學也一直不斷收到數以百萬美元計的捐贈。

看看國外大學(尤其是我們的鄰居NUS和NTU),再回到馬來西亞,當下窘境不禁令人深思 :我國公立大學有可能建立這種捐贈制度嗎?會不會有富豪捐大筆數額的善款給公立大學?該如何籌募這些捐贈基金?

那天心血來潮,給身邊畢業自公立大學、來自各行業的朋友們WhatsApp提問:你會捐款給母校大學嗎?

三十多位(包括公司大老板)有回應的,只有兩位(公立大學老師)的答案是正面的。

相較於以上提及的「富豪」國外大學,我們似乎還沒看到「捐贈春天」降臨本地大學。

如何解讀這個現象,細想箇中因素,還是必須回到國內公立大學的制度問題和施政弊端,以下粗略列出幾項:

一、公款管理和使用效率低:

2016年12月《Asian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期刊有一篇題為「馬來西亞公立大學的財務管理效率如何?」的論文,探討國內公立大學在使用和管理財務資源的效率。該項由馬來西亞北方大學和理科大學研究員主導的研究顯示,國內十七所公立大學在財務經營和花費方面的效率令人慘不忍睹,尤其是管理政府所賦予的營運開銷(operating expenditure)。反之,四所被用來比較的國外大學(新加坡國立大學、澳洲莫納什大學、香港中文大學、、紐西蘭懷卡托大學)的財務管理都相對良好,前兩者的表現尤其優異。文章提到,如果各公立大學都能像這兩所大學一樣有效率,那麽北方大學(UUM)和瑪拉工藝大學(UiTM)的收入分別增加73%和70%,馬來亞大學(UM)也可為本身增加大約47%收入!

(來源:SAYS.com/The Malaysian Insider

2017年5月,Universitas 21國際大學聯盟(由全世界知名的研究型大專院校組成,旨在促進成員學校的教學、科研和學術水平)發表一份報告,指馬來西亞在全世界五十個國家里,「資源輸入」指標(政府撥給高等教育領域的公款百分比)排名11(英國排名第14、澳洲15、德國20、韓國21、日本24、臺灣29、西班牙30、波蘭34、南非41、新加坡4);但馬來西亞的「學術成果」指標(「輸出」;包括學術論文發表量等學術成果)卻只排第39名(英國排名第2、澳洲3、德國13、韓國18、日本15、臺灣24、西班牙23、波蘭31、南非38、新加坡12)。

該聯盟2016年度報告也點出同樣弊病;這也就是說, 我國納稅人過去多年來「輸入」給各大學的公款,沒得到應有的學術成果。

這些報告,都應該被公立大學管理層和政府高度重視——這些大學的撥款都來自納稅人的血汗錢,管理或使用效率低的話,誰會相信大學會好好利用民眾的捐款?

二、濫用公款的不良記錄:

更糟糕的是,國內各公立大學一直都有濫用公款的不良記錄。例如,2012、2014及 2015年度的總稽查司報告,都可以看到馬來西亞大學、工藝大學(UTM)、理科大學(USM)、瑪拉工藝大學等大學的財務管理弊病,還有我們時有所聞的買貴貨個案等,一樣在校園不斷發生。壞事傳千里的定律下,民眾還會捐款給公立大學嗎?

三、大學的制度和施政:

招生制不透明(美其名「績效制」)、招聘教授時加入膚色考量等,導致公立大學名譽不佳。朋友舉一個老掉牙的例子,一位非土著學生高等教育文憑(STPM)考獲XX個A,眼見成績更差的土著卻進了工程、醫學等熱門科系,自己只能滿足於次選科系,這難道不是造成學生無歸宿感的原因之一嗎?學生若無歸屬感、不認同這些偏差制度的話,如何讓他們畢業後以母校為榮?

四、學術放水:

每年高中畢業的學生人數多了,整體學生素質卻不見得有所增長;由於大專院校越來越多,招生門檻因此放寬,進入大學的學生素質也跟著降低。這現象在小型公立大學尤其明顯,原因是各大研究型大學盡量小班制來保持學生素質,餘下的大量學生就留給小型大學,即便是這些大學無法負荷大班教學。為了維持大學聲譽,校方學術放水的是常有的事,而且情況日愈嚴重,表現爛的學生也能畢業,然後政府又得花大筆納稅錢去二度培訓本科畢業生, 必然直接影響公立大學的聲譽。

(來源:Adib Rawi Yahya

五、政治干預:

言論和學術自由遭鉗制、以執政黨(而非學術)的理念掌校、校長「被委任」制、新生和新任教授的迎新課程滲入政治洗腦成份——這些政治因素和事件,是民眾在主流媒體時常看到聽到的。

六、文化和傳統:

與華人社會相比,土著社會一般缺少捐贈善款的文化,但土著畢業生占了超過60%。要帶動這股捐贈風潮,還得靠土著企業大亨們「教育」民眾。那華商會不會捐款回饋母校大學?這又回到以上第一至第五點了。

其實,這也是為何本國公立大學一直無法被國際普遍認可的主要因素,即便是有關當局一直玩世界大學排行遊戲,但有識者都知道那是粉飾外表、外強中幹的玩意,無需認真看待。只要以上種種弊病不除,馬來西亞就不可能有大師級的大學,就算成功進入世界百大,也一樣是空罐子,空響而無濟於學術教學和改善科研,更遑論提升畢業生的素質。

同樣的,想要開啟捐贈文化,以上六點就必須被糾正。以目前國家情勢來看,第一、二、四和六點,可以透過教育、加強執法及監督來改善;至於第三和五項,則不曉得何年何月才能改變,民眾只有自求多福了。這當中尤其是有關土著非土著之間的固打分配學額,以及教授招聘模式,對國內大學素質提昇利害攸關。亞洲策略與領導機構(ASLI)的公共政策研究中心(Centre for Public Policy Studies, CPPS)主席拉蒙(Ramon Navaratnam)最近公開提醒國家領導人:「『土著』這個概念會造成國人分裂,也帶有負面意涵。它給某些人帶來過度的保護,也使他們失去競爭能力。長遠來看,不但防礙土著的成長,使他們失去天份被發掘的機會,更會加劇未來的磨難。」

至於通過「大學—業界」合作來協助增加收入,尤其是科研基金方面,這項策略已在國內多個私立大學實施多年,也被證明是其中一項可行之道。只不過公立大學一直伸手慣了,未認真學習此生錢之道而已。

值此非常時期,為顧全大局(不過度影響國家整體科研進度和大專教育發展 ——畢竟國家的大專教育和科研主體是在公立大學),我還是認為,政府削減公立大學撥款是情有可原,但應該放慢削減速度,一下子來個20-30%的大刀亂砍,只會造成國家的整體大學教育素質退步,也摧毀各大學多年來苦心建立的研究進展。

至於公立大學需要多少年,來適應這種新挑戰和渡過難關,就看有關當局是否真的有心發展大專教育和科研了。

本文內容係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當代評論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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