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輿論空間打開,學生對性少數的包容與接受超乎我們的想像。曾經在辦公桌前插著小小的彩虹旗,除了換來與學生交流的機會,也成功釋出性別友善的訊號。至少目前仍受壓抑的大環境,當性少數群體遇到困難時還能提供幫助。那面小小的彩虹旗雖不太顯眼,卻提醒我:再大的局限還是可以慢慢打開缺口。身為教育工作者,我們常常叫學生追求夢想、活出自己。讓學生認清本身的性別認同,也算是認識自己的一環。如果我們對性少數視之而不見,就等於否定學生追求生命意義的權利。
【文/黃翠妮】
剛進學校教書,雖然滿腔熱血和期待,不過遇到多元性別議題時,還是選擇低調回應,因為不知各人對議題是友善抑或還是反感。雖不屬於性少數群體,但難免還是被想象中的保守氛圍壓抑。身為醒覺的異性戀教師都戰戰兢兢了,更何況那些藏在地毯下的性少數群體(sexual minority),要如何在缺乏性別意識、充滿歧視的制度下生存?
馬來西亞學府長期缺乏性別平等觀念,導致學生之間常出現性霸凌。很多人誤以為性霸凌指的只是性侵犯,其實性霸凌還包括:以他人的身體外表、性別氣質、性取向、性特徵為題材,加以譏笑、嘲諷、評論,並進行言語、肢體或暴力對待。最常見的是,行為舉止陰柔的男生被譏笑為「娘娘腔」,比較陽剛的女生被嘲笑為「男人婆」。這些嘲笑的語言也很可能進一步變成同儕間的排擠或肢體上的霸凌。
2017年不幸去世的印裔少年納文(Nhaveen Thirumaran),正是性霸凌的受害者。不管是馬來西亞的納文,還是臺灣的玫瑰少年葉永鋕,他們絕對只是性別霸凌中的冰山一角。葉永鋕離開四年後,臺灣通過《性別教育平等法》,並將「兩性」改稱為「性別」(gender)。納文的不幸除了激起同溫層的討論,整體社會對性別平等教育的訴求其實不高。反之,近年來跨性別、同性戀的議題屢遭政客炒作,我國社會卻無力回應。
(來源:Malay Mail/KE Ooi)
課堂裡的性別教育
副教育部長張念群今年2月表示,明年開始將在小學四年級與中學四年級推行性教育課程,惟具體課程內容尚待宣布。相較之下,華文獨中實施性教育比國民中學來得早。以筆者所知,大部份的獨中將性教育的課程納入輔導課裡,課程內容包括:認識性器官、如何保護自己、如何處理兩性關係等。
唯需小心處理的是,倘若談論性別時,只著重在男女,其實就掉性別刻板印象的陷阱。另外,性別教育不能忽略多元性別議題,目前許多學校對於LGBT(lesbian, gay, bisexual and transgender)議題鮮少談論,不然就避重就輕,這樣會錯過很多對話與理解的機會。
當然,要在課堂上討論這麽具「話題性」的敏感話題並不容易,所以通常我在初中年級的課程只著重灌輸「尊重差異」、「別人跟我們不一樣,並不表示他們不正常」等觀念。以本人任教的公民課為例,學生一般會先認識性別刻板印象,並延伸至性別刻板印象帶來的歧視。只要學生意識到生理性別並不能決定一個人的特質,那麽課程算是有了好的開始,為往後討論的LGBT議題鋪路。
(來源:Malay Mail/Zuraneeza Zulkifi)
在校園裡,比起嘲笑他人Pondan,有些學生更喜歡用Gay來奚落舉止陰柔、做事不果斷或用來形容關係比較好的男生。每次上課,比起「理性的對話」,公民老師更多時候是在幫學生釐清混為一談的概念。
因此,在性別教育課初始,先讓學生意識到定義性別的多元性相對重要。學生需了解何謂「生理性別」、「性別認同」、「性別特質」和「性取向」。以臺灣為例,學校一般會以「性別光譜」來讓學生明瞭性別不能用二分法劃分,最終希望學生學會尊重社會的差異。
被遺忘的同志群體
隨著輿論空間打開,學生對性少數的包容與接受超乎我們的想像。學生群體之間出現同志戀人,似乎不是什麽新鮮事。曾經問過學生,若被一位同志學生追求,你會有什麽感覺。答:如果不喜歡會拒絕,如果對方一直糾纏就會反感。反感的是被纏,而非因為同志身份。
由於校方不鼓勵學生談戀愛,同性戀和異性戀只能走入地下。既然學校已有不少資源教異性戀如何保護自己,同理,我們是否也應該向同性戀者伸出橄欖枝呢?【請參考由異樣(Diversity)出版的《重奪我權:馬來西亞法律指南》(2018)】
(來源:Them/Freddelanka)
曾經在辦公桌前插著小小的彩虹旗,學生經過偷偷問我:「老師,那面旗子是不是同性戀旗?」 除了換來與學生交流的機會,也成功釋出性別友善的訊號。至少在目前仍受壓抑的大環境,當性少數群體遇到困難時還能提供幫助。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有位學生坐在我隔壁的沙發甚久,然後默默地吐出一句:「老師,我想死。不知道活著有什麽意義。」一開始我心想大概是學業壓力所致,聊了以後才慢慢知道原來他想變性。他到底憑著多少的意志力長大?從小到大,「男生不要一直哭啦」、「動作不要娘,要man一點」這類句子聽過千百回,想必沒有人告訴他,其實這樣也很好,每個人都不一樣。
那面小小的彩虹旗雖不太顯眼,卻提醒我:再大的局限還是可以慢慢打開缺口。身為教育工作者,我們常常叫學生追求夢想、活出自己。讓學生認清本身的性別認同,也算是認識自己的一環。如果我們對性少數視之而不見,就等於否定學生追求生命意義的權利。
黃翠妮 |
馬來西亞某獨立中學公民教育科教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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